周紅英把錦兒也叫了回來,小妮子這一夜守在客房外面,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卻光聽猛男打呼嚕了,連起夜撒尿的都沒看見一個。
一行人來到時雲飛的房間,圍坐一桌,時雲飛做了總結陳詞:
“今天這事做的遮奢,各位都辛苦了,但我有幾句話不得不說,還請諸位務必都牢記心裡。
“第一,出了我這道門,誰也不準再跟任何人提起昨晚之事,爹娘不能說,枕邊人也不能說,就是晚上做夢說夢話,也都給我把嘴巴閉嚴實了。
“第二,分給你們的金珠寶貝,也不要馬上拿出來用,等過了三個月之後,一切平安無事,再用不遲。”
“這一切都是為了大家安全著想,如讓我發現有人不聽話,別怪我時雲飛不顧兄弟情面。”說著,時雲飛又瞪了時遷一眼,“尤其是你,聽明白沒?”
時遷一笑道:“乾爹說啥就是啥,乾兒謹記在心。不過說實話,我常年乾這些偷雞摸狗之事,還從沒有敗露過,早就練就了一副熊心豹子膽。倒是你瞧瞧他們二位,已經緊張成什麽樣了。”
時遷說的,正是蕭讓和金大堅。
二人都是平民,經歷了這事,本就心亂如麻,又是叫時雲飛一通警告,更是嚇得坐立不安,任誰一眼就能看出,他們心裡一定藏著什麽大事。
時雲飛也理解他們,兩個從來不犯法的良民,一出手就截胡了當朝太師蔡京十萬貫財寶,換誰都很難保持鎮定。
然而,時雲飛心中也早有安排,輕聲道:“蕭兄金兄,你二人委屈一下,先別回濟州城了。等雷都頭回來,我要他帶你們上梁山山寨盤桓些時日,先避避風頭。倘若一兩月都無事發生,便送爾等及家眷回濟州城去,我絕不強迫諸位去留。”
蕭讓茫然地點了點頭,表示認可時雲飛的說法。
那金大堅卻沒有點頭,似有所想,只見他突然一激動,站起來道:
“小官人,家我是決計不敢回了。即便那偽造封條能騙過楊志等人,倉促之間也難以十全十美,一旦生辰綱運到東京,事情敗露,蔡太師必然會請高手匠人過目細查,八成會看出端倪來。”
說著,金大堅竟跪在地上,懇求道:“官人,你給了我這麽多財寶,我知你是個慷慨之士,求求你,可否再行行好,就在那梁山山寨當中,給我全家老小留一片棲身之所?”
“你想上山落草?”
金大堅咬牙道:“事已至此,為了全家安全,不得不這麽做了。”
聽到這話,蕭讓也恍然大悟,馬上改了主意,急忙道:“也算我一個,我也想上山!”
時雲飛道:“你們二位都是身懷絕技之人,如果願意上梁山,我當然十分歡迎,並保舉你們都當個頭領。
“但是,這事情還真不一定就會敗露,你們若不信,就等著瞧好了。當然,去哪裡是你們的自由,我時雲飛決不強求。”
“小人不等了,就想上梁山!”金大堅道。
“我也要上梁山!”蕭讓也道。
時雲飛知道,他們是直接偽造者,是有物證留下的,心中害怕也可以理解,隻好道:
“那好吧。我寫封信給林教頭說明情況,當然,我信中不會提及生辰綱半個字,隻說你二人是朋友,因為得罪了人,不得已才願意上山落草。等你們到了山上,聽林教頭安排便是。”
二人拜謝過,時雲飛當即便拿來紙筆,給林衝寫了信,交給蕭讓貼身收好。
……
卻說楊志一夥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這才陸續起床。
時雲飛早命人送上餐飯,有炊餅和羊肉,並幾樣菜蔬,這次因為他們要上路了,所以沒有酒,隻提供了醒酒的二陳湯。
楊志喝了碗二陳湯,隻覺神清氣爽,宿醉的不適感頓時消除,伸了個懶腰,對謝都管道:“這二陳湯真不錯,我這位兄弟是個有心人啊。”
謝都管也讚道:“時小官人年紀雖小,卻慷慨大方,處事周密,將來科考入仕進了官場,前途更是不可限量。說句不見外的話,楊提轄能有緣分結識此人,是你的福氣。”
“沒錯。”楊志嘿嘿一笑,“的確是小人的福氣。”
臨出發,楊志同謝都管來到存放生辰綱的倉庫取貨。
二人先檢查了門上封條鎖頭,完好無損,便各自取出一把鑰匙,把門打開。
倉庫內的陳設,一如昨日,楊志和謝都管四下查看片刻,見沒什麽異常,又隨手掀開一個擔子,瞧了瞧裡面的盒子。
只見盒子上面,封條印記都完好,謝都管老眼昏花,湊到近處仔細看了看,是自己親筆所寫字跡,沒有任何問題。
楊志則仔細檢查了兩把鎖頭,尤其是鎖孔部分,眯著眼睛認真看了個仔細。
這鎖是大名府巧匠所鑄,鎖孔裡面鍍了一層鉛,只要打開過,很難不留痕跡, 屬於一次性防偽用品。
但時遷撬鎖技藝實在高超,楊志只見鎖孔完好無損,並無分毫可疑之處,便放下心來,叫軍健們扛了各自的擔子,準備啟程上路。
這只是例行檢查,如楊志之前所說,主要是為了防止軍健自盜,倒不是有什麽懷疑時雲飛的地方。
當然,盒子裡面裝的東西已經被掉包,但因為每個擔子的重量與之前都完全一致,軍健們也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楊志一行啟程上路,時雲飛和朱仝一直送他們到城南五裡,這才依依不舍地告辭。
臨別,楊志緊緊握著時雲飛的雙手,久久不放:“賢弟,送人千裡終須一別,這天氣也熱,你且回去吧。等愚兄辦完這趟差事,回到大名府,一定給賢弟寄書信來。只是,日後山高路遠,你我兄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面啊。”
時雲飛拱手道:“正所謂有緣千裡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楊兄不必擔憂,若你我兄弟緣分未盡,總會有再見面的時候。”
“沒錯,緣分啊!”楊志感懷一笑,心中竟有些傷感。
時雲飛目送楊志一行遠去,直到背影逐漸消失。
一旁的朱仝卻有些擔憂,說道:“小相公,我瞧這楊提轄也是條好漢,此刻卻還蒙在鼓裡,我總有些於心不忍,咱們取生辰綱不義之財這沒錯,但對楊提轄本人而言,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時雲飛卻是一笑道:“放心吧,朱兄。你信不信等下次再見面,他還得謝咱呢?”
朱仝笑了一聲,頗有些不信,隻道:“那就借小相公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