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媚香樓院落不算太大,只有一棟三層主樓和幾棟相連的小院。
這種情況,自然不需要像那些中低端青樓,豢養一群打手控制妓女、威懾流氓混混以及付不起帳的客人。
所以李貞麗隻養了十個護院。
這些護院平日裡辦事倒也得力,可此時瞧見翻牆進院的亂兵越來越多,足有好幾十個,當即就有人慫了,打開後門跑掉。
有人帶頭逃跑,其他怕死的護院竟也紛紛逃了,只有四個忠厚些的被逼到主樓。
李貞麗之前見外面亂起來,已提前將手底下的清倌人、小丫鬟都集中到了主樓上,此時倒沒有被衝進來的亂兵傷害到。
這些亂兵先是在各院子翻箱倒櫃,搜索了一些普通首飾,見沒什麽收獲,領頭的哨官就招呼人手,逼近主樓。
幾十個亂兵堵在主樓正門前,邊抬頭打量,邊興奮地議論。
“這座青樓看著挺高級啊。”
“那些院子沒啥財貨,多半都在這棟樓裡。”
“這裡的姑娘應該也在樓上吧?待會兒老子要好好爽爽!”
“一起爽,哈哈哈···”
樓裡,李香君和其他清倌人、小丫鬟聽到外面亂兵們的壞笑聲,都嚇得臉色發白。
她們這些人,被從小培養,學習琴棋書畫、歌舞茶藝以及取悅男子的方法,可為了將來能賣個好價錢,都還是處子。
想到一會兒可能被一群亂兵髒了身子,甚至殺害,不少人都忍不住哭起來。
李貞麗眼見亂兵要往樓裡闖,剩余的幾個護院嚇得不斷後退,只能硬著頭皮出面。
她心裡也怕的不行,卻裝模作樣地喝斥道:“你們是誰的兵?不知道這裡是媚香樓嗎?”
哨官瞧見李貞麗頓時雙眼冒光——他雖然二十多歲,可就喜歡李貞麗這種三十多歲徐娘半老的美婦人。
打定主意在這裡快活一番,便不著急闖進去,嬉笑道,“媚香樓又怎麽了?”
李貞麗道:“媚香樓背後是忻城伯,另外,侯督師的公子侯方域也是我們這裡常客···”
話沒說完,便被亂兵哨官粗暴打斷,“什麽忻城伯、侯督師,他娘的崋賊都要進城了,什麽公侯伯、督師公子全都要完蛋!
你要識相,就讓廚房弄些酒菜,再將樓裡的姑娘叫出來,陪我和兄弟們爽爽。
再孝敬些金銀珠寶,說不定我們這些人還能饒你們一命,不然的話,此人就是伱們的下場!”
說話間,這哨官揮手搭箭,一箭就射死了個護院。
其他亂兵也都揮舞著腰刀、長槍逼近樓梯道,獰笑不已。
“對,快把姑娘們叫出來陪我們爽爽!”
“咱們爽了就饒你們一命!”
“別墨跡,老子可沒耐心!”
“···”
瞧見這陣勢,李貞麗也嚇得臉色發白,幾乎失了方寸,暗想,要不要勸說清倌人們陪這些亂兵,好活命。
這時外面大街上忽然傳來慘呼聲——
“崋賊來了!”
“快跑!”
然後還有一陣陣火銃聲和慘叫聲。
哨官等亂兵聽了神色一變,“娘的,崋賊怎麽來這麽快?”
罵了一句,哨官和亂兵們竟直接跑了——他們在媚香樓雖然沒搜刮多少值錢的東西,可之前已經搶掠不少金銀財寶。
原以為崋軍要過幾個時辰才進城,便想在這媚香樓爽一番。
如今聽聞崋軍殺了過來,自然息了色心,帶著搶掠的金銀跑路。
亂兵跑了,李貞麗先是神經一松,差點軟倒在地上。
隨即想到什麽,趕緊叫道:“快關上樓門,別弄出動靜來。”
一個護院道:“李媽媽,聽說崋軍紀律比官軍好,對百姓秋毫無犯,咱們用不著這樣吧?”
李貞麗聽了直翻白眼,“虧你們也是在外面混過的,這種謠言也信?這年頭兵匪一家,就沒好東西。”
其他人想到部分崋軍的傳言,也都害怕起來,趕緊關上樓門,裝作裡面沒人。
李貞麗回到樓中,安撫了下清倌人和小丫鬟們,囑咐眾人別出聲,這才來到最上層的李香君房間。
李香君是她的搖錢樹,可不能出事。
結果一進來,便瞧見李香君又偷偷打開了窗戶,向外觀望。
“喔唷,我的小祖宗誒,你怎麽還敢開窗?!”
李貞麗要拉走李香君,卻被李香君反拉住,還指向窗外,“媽媽快看,崋賊在殺亂兵!”
恰好這時外面響起槍聲,再加上窗戶已經打開了些,李貞麗不由也從窗戶縫往外看。
只見身著灰綠色甲衣的士卒一伍一什地跑過來,瞧見有亂兵從商鋪中衝出來,便一槍打過去,將其擊斃。
又有拿著刀牌的崋軍士卒衝入商鋪,裡面響起打鬥聲,卻很快停歇。
隨即崋軍士卒竟然抬了一個受傷的商鋪夥計出來,吆喝道:“衛生員!這裡有百姓受傷!”
“來了!”
一個背著竹箱的崋軍應聲跑過來,給被砍了好幾刀卻非要害的夥計包扎。
“謝謝軍爺!謝謝軍爺!”
夥計感激涕零,一個勁兒地道謝。
瞧見這一幕,李貞麗、李香君不禁面面相覷。
“媽媽,這崋賊竟然在救人···”
李貞麗回過神來,忙打了下李香君的背,道:“什麽賊,這是義軍,以後可千萬別叫錯了!”
鐺鐺鐺!
街道上想起了敲鑼聲,更多地崋軍奔過來,大部分繼續奔向前方剿殺亂兵,卻也有隊人在沿街敲鑼宣說。
“南京的鄉親們,我們是崋部義軍,正在接掌南京城!”
“鄉親們不要害怕,我們崋軍紀律嚴明,絕不傷害良善百姓,也不會亂拿百姓錢財。若有我軍將士違反紀律,可到街頭尋憲兵隊或宣講隊告發。”
“目前我軍正在平定城中兵亂、民亂,鄉親們若無緊要事務,請不要出門,關好門窗,以免被誤傷。”
“若發現亂兵、賊匪躲藏,請告知我軍士兵,好盡快平息城中混亂···”
聽見這些話,在瞧見一隊隊身著灰綠色甲衣的士卒小跑過去,確實無人到街邊那些敞開的商鋪中搜撿財物,李貞麗、李香君都不禁雙眸發亮,甚至不自覺地將窗戶完全打開了。
李香君道:“看來柳姐姐所說是真的,崋軍真的對百姓秋毫無犯!”
李貞麗則道:“這些崋軍看著似乎比寧南伯的家丁都精銳,怪不得朝廷幾十萬大軍都擋不住。”
想到這裡,李貞麗當即下樓,招呼剩余的三個護院,安置之前被射殺的護院屍首…
離媚香樓百多步的另一棟更大的青樓萬樓內,楊文驄眼見崋軍將一些來不及跑的亂兵擊殺,又救治受傷百姓,也頗為驚訝。
再看旁邊受傷的家仆血流不止,便趕緊讓另一位家仆將其背上,走出萬樓院門。
街邊的崋軍見他拿著兵刃,上面還佔有血跡,立馬拿火繩槍對準了他,喝道:“扔掉兵器!”
楊文驄趕緊將兵器扔了,慌忙解釋道:“我們是萬樓的客人,之前在裡面幫忙抵禦亂兵。我這家仆受傷了,想請諸位給他包扎一下。”
這邊主事的崋軍哨正並沒有全信楊文驄的話,示意一隊士卒進入萬樓查看。
很快,士卒又抬了幾名萬樓受傷的護院出來,道:“這人確實是樓裡的客人。據老鴇說,他還是那什麽鳳陽總督馬士英的妹夫?”
楊文驄一聽便暗叫糟糕。
果然,崋軍哨正聽了眼睛一亮,“鳳陽總督妹夫?那也算條小魚啊,將他看好了!”
“是!”
楊文驄見崋軍只是看著他,都沒有捆綁他,又放心了些,心裡卻不禁暗罵萬樓的老鴇忘恩負義。
這時,附近一家脂粉鋪子中忽然傳來大叫聲——
“這裡藏有亂兵!”
聞聲,立即有一伍崋軍衝進該脂粉鋪子,逮出了一個明軍亂兵,卻並沒有斬殺,只是捆綁起來。
楊文驄見狀不禁好奇地問:“為何不殺這個亂兵?”
抓人的伍長道:“被我們看到正在行凶,或是有百姓目擊其殺人的,我們才會當街斬殺。商鋪裡的掌櫃說,此人只是搶奪了些錢財,並未殺人。”
“那貴軍會如何處置他?”
“罰作苦役。”
聽到這話,楊文驄再看長街上很快沒了亂兵、亂民,心中滋味複雜難言。
他不僅是馬士英的妹夫,還是大明舉人,曾歷任華亭教諭、清甜、江寧、永嘉等知縣,後被禦使詹兆恆參劾罷官,寓居南京。
對大明他是有感情的,也因此對崋軍本能的反感。
可今日所見,卻讓他不得不承認,崋軍確實是一支義軍,能有今日煌煌之勢, uukanshu 絕非僥幸。
如今崋軍奪了南京,怕是真有可能取朱明而代之。
想到這裡,他又有些擔心大舅哥馬士英,不知道馬士英處境如何···
···
大勝關通往南京的官道上。
劉升收到了劉長河派快馬送來的捷報,不禁大笑:“左夢庚率領左部精銳棄城逃走,南京不攻自破,水師將士已接掌城防,入城平亂!”
旁邊,章曠、李唯七、楊魁五、李榮光等人聽了,都不禁在馬上向劉升拱手,“恭賀大王!”
“哈哈哈!”劉升朗聲一笑,隨即發令,“李榮光率領驍騎衛
“遵命!”
隨著令旗揮舞,隨行的三千多驍騎衛以及部分訊風衛、軍務院、秘書處等隨員,駕馬跟著劉升向東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