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森、張煌言、姚啟聖、王夫之四人結伴出了校門,正準備前去大圖書館借書看。
雖說南京大學也有圖書館,但藏書並不如“大崋國立大圖書館”藏書豐富。
才走到校門附近的大街上,幾人就瞧見一騎手從大街跑馬道小跑而過,還背著一杆飄蕩的長旗,赫然是露布!
果然,那騎手邊跑邊大聲高喊。
“大捷!”
“龍門川大捷!我大崋警備軍以萬余劣勢兵力大勝三萬清虜!”
“斃敵一萬一!俘虜近四千!”
原本瞧見騎手背著露布跑來,雖有不少百姓被吸引了目光,卻並未太過矚目。
實在是自大崋在半個月前發兵滅順開始,傳來的捷報太多了。
可以說一個接一個。
如今西北的崋軍都攻到西安城下,拿下西安也只是時間問題。
因此,很多人剛看到露布,便以為又是陝西或山西的捷報。
如今一聽,竟然是戰勝了清虜,而且還是屬於大崋軍隊第三序列的警備軍以劣勢兵力戰勝超過兩倍的清虜。
頓時很多人都驚了。
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姚啟聖便是如此。
他猛拍了下鄭森的肩膀,問:“明儼(鄭森字),我沒聽錯吧?萬余警備軍大勝三萬清虜?!”
鄭森回過神來,道:“姚兄沒聽錯。我也聽到了。”
姚啟聖眨了眨眼睛,道:“可這怎麽可能?以清虜之善戰,如何三萬人會敗於萬余警備軍之手?”
鄭森還沒想好如何回答,旁邊的張煌言就開口了。
“熙止,你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清虜怎麽就不能敗於警備軍之手?難不成你還盼望著清虜獲勝?”
“我並非此意。”姚啟聖連忙解釋,“尋常百姓不清楚,可你我卻是了解的。
我大崋警備軍多是由原來的明軍、農民軍整編而來,且其中真正的精銳多被填入常備軍中。
也是由此,我大崋警備軍才在常備軍之下,位居第三序列。
其將士素質、武器裝備等,都不如常備軍,更不如親衛軍。
此番卻能大敗超過兩倍於己的清虜,張兄難道就不好奇嗎?”
張煌言道,“戰事勝敗又不只看將士素質和武器裝備,還要看天時地利人和。
龍門川那地方我了解過,位於宣府邊界的燕山山脈之中,地形狹長,不利於騎兵和大部隊發揮,警備軍作為守方,有地利可倚仗,為何不能勝過清虜?”
姚啟聖之前都不知道龍門川在哪兒,此時聞言便以為戰事真如張煌言所講,不禁點頭道:“原來如此。”
王夫之忽然道:“依我看,清虜雖然善戰,卻也不必過於高看。
前明時,北疆將士缺衣少食,時常欠缺糧餉,武器裝備也多殘次,猶有少數精銳可與清虜靡戰。
今我大崋警備軍不僅糧餉充足,且訓練足夠,武器裝備也不差,若再能上下一心,大勝清虜便不希奇。”
聽了王夫之的話,鄭森等三人都不禁陷入沉思中。
是啊,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竟認為漢家將士一定打不過女真、蒙古等韃虜呢?
往前數,漢時有“一漢當五胡”之說。
再到前明,先有朱洪武以南統北,驅除韃虜;又有明太宗朱棣五征漠北,犁庭掃穴。
即便是近些年代,也有前明的戚家軍威震北疆、遼東。
由此可知,漢家將士絕非生來就比韃虜弱,只不過是在王朝末世受到重重削弱,才在韃虜面前變得不堪一擊。
如今大崋初立,風氣清正,漢家兒郎從軍後得到了應有的、乃至更好的待遇,自是能發揮出足夠高的戰鬥水平。
像鄭森、王夫之這些對軍國之事有所了解的讀書人、士紳,對“龍門川大捷”感到驚訝的同時,自是有一番或淺或深的思考。
便是尋常百姓,對此也同樣感到驚訝。
畢竟清虜在百姓的認知中,目前仍是大崋最強的敵人。
而警備軍戰力在親衛軍、常備軍之下,這也是眾所周知的事。
如今警備軍能戰勝兩倍於己的清虜,豈不是意味著,大崋已經有了滅亡清虜的軍事實力?
想到這一點的百姓都興奮起來。
甚至有人買來鞭炮放,敲鑼打鼓的慶祝。
而隨著“龍門川大捷”的從南京傳向四面八方、諸省府,士紳、百姓對大崋朝廷的認同感也更強了。
大崋雖然建立不足三年,可在許多百姓心中,它卻已經取代了前明兩三百年來建立的統治地位···
南京紫禁城。
天心殿內,劉升還在研究龍門川一戰的戰報。
說實話,這一場大捷不僅出乎其他人意料,連劉升都略感意外。
即便拋開警備軍與清虜的戰力不談,兵馬劣勢卻是事實。
四月三日到四月四日夜裡的一戰,馬進忠、白文選是以七千多兵力對陣三萬清虜。
雖然擋住了清虜,使其不得沿著河谷南下,可北京警備師第三旅也在這一戰中折損了一兩千人!
戰損比可以說超過了四分之一!
這可不是據城而守,而是野戰。
警備軍在這個戰損比下仍未敗退,反而堅持阻擊清軍,著實是出乎了劉升的預料。
說明他以前大大低估了警備軍的戰鬥潛力。
等到了白天,北京警備師其他各部陸續來援,人數最多時,也不過剛超過一萬五千人。
清軍雖然在之前的戰鬥中折損了不少兵馬,卻也還有兩萬多人,在兵力上仍處於優勢。
如果非要找清軍的缺點,可能有二。
一是,豪格此番入關,因長途行軍,又打算在關內避開崋軍主力,因此並沒有攜帶太多槍炮。
紅夷大炮是一門都沒帶,隻帶了二十門普通口徑的紅夷炮。
虎蹲炮倒是帶了三百多門。
火槍兵大概也只有一千余人的樣子。
乃至於他們仿造的手榴彈,都沒有攜帶太多。
因為這些都會拖慢行軍速度。
其二,隨豪格入關的三萬多清軍中,真正的八旗正軍只有一萬人左右,剩下的都是扈從軍,即八旗旗丁的包衣、阿哈、奴隸。
這些人武器裝備不如大崋警備軍,訓練程度及士氣同樣不如,又屬於進攻的一方,戰敗倒也能理解了。
以上,都是警備軍將領進行戰後總結時得出的,便寫在了戰報中。
不過,除了上述這些因素,劉升覺得警備軍之所以能打出龍門川這場大捷,關鍵還在於軍心、士氣。
而軍心、士氣,則又與崋軍足餉、足賞、撫恤到位等制度相關,也與軍政員平日裡的言傳身教撇不開關系。
可以說,如今的大崋警備軍,也和親衛軍、常備軍一樣,和近代軍隊差距不大了。
當然,警備軍有具有地方性質,各地警備軍素養、戰力肯定存在差異,未必都能有北京警備師這般表現。
說到底,北京警備師、南京警備師,都屬於警備軍序列中的精銳,實際戰鬥力不比常備軍差太多。
回過神來, 劉升便對殿內待詔的秘書郎道:“傳朕口諭,軍務院諸部大臣到武英殿開會,商議龍門川一戰的善後事宜。”
“是。”
一秘書郎應聲快步離去。
劉升則讓其他秘書處人員及侍衛稍稍準備,便擺駕武英殿。
這個會,在劉升看到龍門川大捷戰報之初,便準備召開了。
劉升先來到武英殿後殿,在宮女的伺候下小坐一會兒,順帶指揮秘書處人員完善會議所需要的資料。
待軍務院各部大臣都到了武英殿正殿,他才轉進正殿,坐上龍椅。
雖然只是小會,大崋又簡化了主動禮儀,但君臣之間必要禮儀肯定是有的。
待劉升落座,軍務院眾大臣便一起躬身行禮。
“參見陛下!”
“眾卿平身,入座。”
“謝陛下!”
待眾臣落座,劉升便問:“龍門川大捷的戰報諸位應該都看過了吧?”
戰報是由北京電訊組在一兩個時辰前轉發過來的。
劉升看過後,便立即讓秘書處抄給軍務院,命諸部司主貳官員傳看。
如果誰還沒看,那肯定是有事耽擱了。
所以劉升問了一句,接著便道:“此戰,北京警備師不僅有馬進忠、李國英部大敗兵力兩倍於己之清虜的驕人戰績。
更有一個半營死守龍門所、三義堡,幾乎全員戰死的光榮事跡。
朕認為,對於這些在邊疆駐防崗位上戰死的將士,朝廷僅是按例撫恤、嘉獎,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