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彥是神宗元豐二年殿試頭名,也就是俗稱的狀元,生前最顯赫的官職是開封府尹,和包拯一樣。
當然,到了北宋末年,開封府尹的權勢與中早期已不可同日而語。時彥相比包拯,那差了好幾個段位。
時彥一生身陷新舊二黨之爭,以至宦海沉浮數十載,一直庸庸碌碌,沒有什麽大作為。
但光憑狀元郎的名頭,就已經足夠響亮了。官場中人最講究人情世故,梁中書不可能不給時雲飛這個面子。
果然,在門口等了沒多久,梁世傑便派了謝都管親自來請,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中書大人說,有請時賢侄至前廳一敘。”
謝都管前恭後倨,一臉慈祥的笑容,與之前在街上訛人銅器的時候完全判若兩人。
時雲飛拱手道聲謝,大踏步跨進了梁中書家的宅門。
與此同時,就在不遠處一個角落,李固派來的小廝瞧得一清二楚,等大門關上了,便一溜煙飛跑回盧府,去跟李固報告。
“他是瘋了麽,怎敢去招惹梁中書?”
李固聽到時雲飛居然進了梁中書家大門,當時就嚇壞了。
他主人盧俊義為人正直,不似北京城其他財主喜歡阿諛奉承,上杆子巴結梁世傑,所以梁世傑一直挺討厭盧俊義的。
若不是盧俊義在民間名聲極大,且為人正派,實在抓不到什麽把柄,不然梁世傑可能早就找茬收拾他了。
李固作為管家,知道此事利害,當下不敢怠慢,急忙去稟告盧俊義。
盧俊義正在廳前吃茶,聽了這消息,也是大吃一驚,尋思道:“我前日才告誡過紅英,不要招惹梁府的人,當時時賢侄也在場,怎麽他就一點都沒聽進去我的話呢?”
盧俊義尋思片刻,當即派人去請周紅英來,盧俊義知道自己這位侄女眼裡只有這姓時的小子,如果這事有人知道內情的話,非周紅英莫屬。
過不多時,周紅英來了,見師伯神情嚴肅,如臨大敵,知道事情嚴重,當下也不敢隱瞞,盧俊義問什麽就答什麽,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說了。
“什麽?”
盧俊義聽了,額頭冷汗瞬間就冒了出來,急道:“就因為賭一口氣,他便打算用那些龍骨,去找梁中書騙兩千貫錢來?”
周紅英:“我只知道他是想拿龍骨去騙錢,但哪知道他是去找梁中書啊。”
“他是失心瘋了麽?不就是兩千貫錢,他若不想借你的,來找我啊,我還能不給他?”
“師伯,他性子傲得很,不會找你要錢的。”
“所以便去捋那梁中書的老虎須子?梁中書又不是傻子,怎麽會被這幾根破龍骨騙了?”
“那龍骨不是尋常龍骨,上面好像有字,只是寫得歪歪扭扭,不太認識。”
“有字頂什麽用?什麽字能值兩千貫?”
周紅英沉默了。
一旁的李固又添油加醋道:“主人,以梁中書的個性,一旦識破他的騙局,定會嚴刑拷打,到時候牽扯出我等來,後果不堪設想啊。”
“唉!”
盧俊義長歎一口氣,急得滿地亂轉。
周紅英道:“師伯,要不我去找爺爺,把事情告訴他,看爺爺有什麽好辦法。”
“此事千萬不要告訴師父。”盧俊義道,“他老人家嫉惡如仇,說不定會把事情鬧得更不可收拾。”
“那要怎辦?梁中書不會真的嚴刑拷打他吧?”
“若只是打他一頓,就不叫事了,我是擔心李固的話一語成讖。”盧俊義已經心亂如麻,在地上來回踱了幾圈,叫來李固道,“你親自帶幾個人,去府衙門口盯著,打探一下虛實,一有消息,速來報我。”
李固應了聲,出去辦事去了。
盧俊義又叫人把老婆賈氏喚來,說道:“夫人,你幫我備五百兩金子,再把暗格裡藏的那副王羲之真跡拿來。”
賈氏見盧俊義心神不寧,關切道:“發生了什麽事嗎?”
盧俊義不耐煩地道:“你一個婦道人家,亂問什麽?速去給我把東西取來便是。”
賈氏眼眶一紅,也不敢多說話,趕緊回屋去把東西取來,放在盧俊義桌上。
盧俊義對周紅英道:“紅英啊,你別著急,一旦有了時賢侄的消息,我便帶著這些東西,親自登門去向梁中書賠罪。時賢侄一定不會有事的。”
周紅英有些愧疚地道:“師伯,真是對不住你了。”
“都是一家人,何必說這些見外的話。”盧俊義道,“你先去休息吧,一有消息,師伯馬上派人去通知你。”
周紅英答應一聲,回到自己房間,卻是坐立難安,滿腦子都在擔心時雲飛的境況。
終於忍不住,看四下沒人,偷偷離開了盧宅。
周紅英穿街過巷,很快便來到知府衙門,找個沒人的角落,縱身一躍,像一隻燕子一般,輕輕落到牆頭上。
放眼望去,院內只有幾個站哨的衙役,安安靜靜。周紅英躡手躡腳,在牆頭小心翼翼地來回走著,想要找到時雲飛現在在什麽位置。
在暗中保護情郎,周紅英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麽幹了。
當初在林夫人家門口,她便幫時雲飛料理過一個高衙內的盯梢,只因為那人發覺了那兩個賣豆腐的有些蹊蹺。
而在牡丹棚相撲戲場,若不是周紅英故意吸引走高衙內門口的那兩個守衛,恐怕朱仝以一敵四也沒有那麽容易。
周紅英雖然對時雲飛一見傾心,但也有自己的一些小驕傲,所以這些事從來沒有對時雲飛說過。
這一次也是一樣。
“啊!”
突然,周紅英感覺腳下一墜,一陣劇痛傳來,忍不住叫出聲來。
原來,這梁世傑常年欺壓百姓,怕人報復,便在自己家的牆頭上,設了許多機關暗器。
周紅英雖然江湖經驗豐富,但也沒能想到這點,再加上關心則亂,腦海裡胡思亂想,沒有留意腳下,不小心觸動了機關,一個鋼爪哢地合上,將她的腳牢牢咬住。
府衙院內,楊志正在帶人例行巡邏,忽然聽見女人的叫聲,猛地抬頭一看,見牆頭一女子中了機關,正一瘸一拐地掙扎著想跑。
於是大喊一聲:“賊人休走!”帶著手下衙役,直衝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