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喜可能突然回來,這個情況楊登歡和曹有光都已經早已料到,並且做了相應預案,暗號是曹有光點煙。
曹有光從兜裡摸出香煙,在煙盒上磕了兩下,叼在嘴上,摁下打火機的一霎那,一輛自行車衝出胡同口,朝著郭喜使勁撞過去,和郭喜撞在一處,兩個人人仰車翻,滾在一起。
“我說哥哥,恁麽走道的,有你這樣的嗎,走道不看路,愣往車上撞,這不是尼瑪老壽星吃砒霜,找死嗎!”
騎自行車是一個短小身材,縮頭探腦的小個子,一身紡綢夾棉短衣衫褲,滿嘴津門口音,說話還挺不客氣。
郭喜沒想到這人這麽不講理,撞著自己,還這麽橫,當下也不願意,一把抓住小個子衣襟,皺眉說道:“小子,有你這樣的嗎!車子撞了人還不講理!今天咱倆沒完。”
兩個人吵架,四周街坊,挑挑擔擔的行商,都圍過來看熱鬧,不一會兒路口就被堵的水泄不通。
大雜院門口,一個灰衣漢子轉身進了院子,不到兩分鍾,幾個藏青色中山裝從院子裡出來,前後隔了幾步,朝著東安市場方向走去。
曹有光見自己的人撤了出來,擺了一下腦袋說道:“走吧。”
“咱們還沒進場呢!”楊登歡不滿意地說道。
合著一下午光陪你們玩了,正經東西一點沒學到!我是來學你們怎麽抄家的,究竟用的什麽手法,哪些是重點,哪些是你們不注意的地方,什麽都沒學著,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今天沒時間了,改天吧。下次抄家一定請你現場指導。”曹有光的聲音明顯是敷衍。
楊登歡無可奈何又戀戀不舍地跟著曹有光離開,一步三回頭,路口處吵架更激烈,圍觀路人紛紛朝後面躲,不用進去看也知道,這肯定是動上手了。
“好尼瑪想練練是不是!讓你知道知道咱們津門爺們從來不怕這個!葉底偷桃……”
裡面似乎傳來一聲慘叫,聲音洪亮,像是郭喜被偷了一下。
楊登歡跟著曹有光,順著金魚胡同出來,走到東安市場門口,曹有光站住停下來。
“先回去吧,晚上我去找你,聊聊抄家情況,再計劃一下下一步行動方案。”曹有光把兩隻手插在風衣口袋中說道。
“一定讓他們不要放過任何一張廢紙片!”楊登歡叮囑說道。
曹有光點頭,準備離開,楊登歡想起來江茂才的菜還沒有著落呢,一把扯住曹有光。
“還有什麽事?”曹有光一愣。
“菜!江茂才的菜。”楊登歡提醒說道。
“這個你不用管了。”曹有光點頭。
“還有我的一塊錢呢!一個月拚命才掙十五塊錢,一天才合五毛錢,你可好,一中午就乾掉我一塊錢!”
曹有光笑了一下也不分辨,伸手摸出一塊鷹洋,彈給楊登歡,在空出發出悅耳的“叮”聲。
民國三十年代貨幣體系很亂,此時雖然已經發行法幣,而且面值和大洋相同,但是老百姓們對於這種紙幣信不過,還是喜歡使用大洋、鷹洋或者銅元銅子。
楊登歡伸手穩穩接住,佩服地說道:“組長好身手,再來一次吧!”
“滾蛋!”曹有光笑罵聲音,從前面傳過來。
楊登歡看著曹有光走遠,看看腕上手表,還不到四點,心裡想著這會兒去哪呢?
回警局?這不是把人家王大嘴給賣了?
回家?似乎早了一點,
既然今日無事,索性逛一逛附近胡同,找一找那顆大榆樹。 這幾天楊登歡公務繁忙,一件事接著一件事,根本沒有空溜達胡同,尋寶一事也只能擱置在一邊,好在是埋在地下,楊登歡也不怕他跑了。
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在東安市場,離著皇城根東安門挺近,這一代在過去是正兒八經的天子腳下,皇城禁地,許多朝中大官都在附近置了宅子。
周圍的胡同名字,也盡顯皇家風范,比如說緞庫胡同,那之前就是皇帝存放綢緞的倉庫,冰窖胡同,那是藏冰的,酒窖胡同是藏酒的,不一而足。
楊登歡突然想到,這幾條胡同中過去住了不少朝廷大員,比如說剛才經過的那家花園,不就是晚清大學士那桐的住宅嗎?他家裡面要是藏個幾千兩黃金,也不算什麽吧?說不定藏寶的這處胡同就在附近!
楊登歡想到這裡,興致勃勃沿著東安門大街朝前走去,整個人看上去精神煥發。
晚上七點。
洋車穩穩地停在楊登歡樓下,楊登歡疲憊地扶著扶手,小心翼翼地下車,遞給車夫兩毛錢,進了樓洞。
溜溜轉了三個小時,大榆樹倒是找著了十幾顆,井也找了十幾口,但是沒一個和自己的記憶沾邊,累的五脊六獸的楊登歡,隻好先回了家。
開門進屋,楊登歡一眼看到桌子上放著熱氣騰騰的燒賣,眼睛登時瞪圓了,鞋也來不及換,大步走過去,雙手左右開弓,抓起兩隻燒賣囫圇個塞進嘴裡, 感覺沒怎麽嚼就下了肚。
“嘿嘿嘿!光看見燒賣了?還有我呢!問價錢了嗎,拿起就吃!”坐在桌子旁邊的曹有光不滿地說道。
“你在啊?我還以為是田螺姑娘呢。”楊登歡憊懶地說道。
“廢話,你家買田螺了嗎,就田螺姑娘!”曹有光笑道。
“必須買啊?人家田螺姑娘難道就不能自己租輛洋車過來?”楊登歡口中說話,吃燒賣,兩不耽誤,幾句話說完,已經五六個燒賣進了肚,長長呼出一口氣,大聲說道:“舒坦!沒有什麽比吃燒賣更舒坦了!如果有,那就是不花錢吃燒賣!”
“你小子就誠心氣我吧!”曹有光笑了一下,正色說道:“登歡,你說我每次來你們家,你都知道嗎?”
“知道啊,這不是咱倆一起吃燒賣的嗎。”
曹有光撇嘴說道:“有點良心好吧!是咱倆吃燒賣嗎?這是你自己吃燒賣好吧!”
“是吧?反正都一樣!”楊登歡無所謂地說道。
“教你一個小竅門,每次出門的時候,找一根女人的長頭髮絲在門鎖上纏上幾圈,回家時候看看頭髮絲斷了沒有,斷了就說明有人來過,如果沒有斷,就證明安全。這個辦法簡單實用,取材方便,我就經常使用。”曹有光一副良師益友模樣說道。
楊登歡歪著腦袋看了曹有光半天,曹有光一愣,納悶問道:“怎麽了?有什麽不妥嗎?”
“夠嗨的哈!每天晚上還有一個長頭髮的姑娘,光拽人家頭髮嗎?別的地方拽嗎?乾沒乾點別的?”楊登歡不懷好意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