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散的莊客陸續逃回來,急慌慌將祝彪、欒廷玉被抓之事稟報莊主祝朝奉,祝朝奉嚇得跌坐在地,叫苦不迭:
“苦也苦也!我不要他胡來,他偏偏不聽,如今闖下了塌天大禍,如何是好?”
情急之下,叫來祝龍、祝虎商議對策。
祝龍、祝虎都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甩手跺腳,不知如何應對。
許久,祝龍說道:“高展此來獨龍岡,名為考察,實來提親。不如我先跑一趟扈家莊,告知扈老太公,就說祝家莊再不強求與扈家莊聯姻之事,請他替咱多說好話。
“等高展來到獨龍岡,我們再送重金於他,權當賠禮道歉。
“實在不行,父親您帶著全家老小往知縣面前一跪,他總不能趕盡殺絕吧?”
祝虎道:“若這還不行,只能舍了老三和欒廷玉,就說一切都是欒廷玉蠱惑老三所為,其他人均不知情,可保全家老小。”
祝朝奉唉聲歎氣:“那不是害了欒教師?自打來到祝家莊,欒教師兢兢業業、盡職盡責,出了許多力氣,本就虧欠他,怎能將禍事扣在他的頭上?”
祝虎道:“顧不上那麽多了,何況本來就是欒廷玉出的主意。”
祝朝奉猶豫再三,說道:“別無他法,也只能如此了!”
正商討之時,莊客來報,高知縣臨時改變行程,不來咱祝家莊,轉去李家莊。
祝朝奉越發苦悶。
急忙讓祝龍趕去扈家莊,托扈老太公說情;
又令祝虎準備金銀,隨他一起趕去李家莊拜求高展求得諒解。
……
夜幕降臨之時,祝朝奉帶著祝虎趕到李家莊。
高展等人早已被莊主撲天雕李應、管家杜興迎進莊裡。
莊裡張燈結彩、喜氣洋洋,李應、杜興早已擺開宴席,盛情款待高展、韓豐、楊志、趙能、趙得等人。
李應和杜興原本以為,高展臭名在外,又是當朝太尉高俅的兒子,不定得多大的架子。
見面之後卻發現,高展平易近人、能說會道,既沒有官架子,也不說客套的官話,與尋常官吏截然不同。
聊起生意經營更是侃侃而談,常讓李應、杜興備受啟發。
說起江湖上的英雄豪客、人情世事、沉浮過往,更是如數家珍、信手拈來,成熟穩重遠超年齡.
李應和杜興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提及路上兩番遭遇“梁山賊寇”劫殺之事,高展三言兩語一帶而過,不加渲染、不贅一言,反而顯得豪邁瀟灑。
對“梁山賊寇實為祝彪所扮”更是佯裝不知、隻字不提。
觥籌交錯間,莊客突然來報,“祝家莊莊主祝朝奉求見高知縣。”
李應笑道:“瞧瞧,知縣相公先來鄙莊,老朝奉定是挑理了,天都黑了還來相請,難道怕我李應慢待了相公不成?”
高展笑而不語。
李應讓杜興陪著高展,他親自前去迎接。
時間不大,將祝朝奉、祝虎接進宴會廳。
祝朝奉須發花白、滿面愁容,見到高展急忙磕頭叩拜,跟在後面的祝虎也趕緊磕頭。
高展將二人攙扶起來,笑道:“老朝奉多禮了,下官向來主張人人平等,不必行叩拜大禮。”
又讓李應加椅子,請祝朝奉和祝虎入座。
祝朝奉和祝虎不敢坐,卑躬屈膝地站在一旁,一臉苦相、欲言又止。
李應看著意外:“老哥哥這是怎麽了?高知縣平易近人,你如何唯唯諾諾,像是犯了大罪?”
高展也裝糊塗,表情十分真誠,說道:“論年齡,老朝奉是下官父輩,長者為尊,不要拘束,坐下吃飯,邊吃邊聊吧。”
祝朝奉和祝虎倒糊塗了:高展被祝彪和欒廷玉劫殺,他為何像什麽事都不曾發生過,李應似乎也全不知情?
當著李應和杜興的面,祝朝奉和祝虎不便言明,隻得懸著心肝、叨陪末座、察言觀色。
那真是吃也吃不好、坐也坐不安,唯恐高展突然翻臉,摔杯為號,叫進一群官差,將他二人拿了。
這樣的情況並未出現,高展自始至終和顏悅色、說說笑笑,全無責難之意,對祝朝奉尤其尊敬有加。
越是如此,祝朝奉越是心虛。
祝朝奉給高展敬酒,仗著膽子戰戰兢兢說道:“知縣前來獨龍岡的路上被人劫殺,其實……”
剛起了個頭,高展擺手接住話頭:“原來老朝奉也聽說了?唉,剛才我還跟李員外提起此事。
“下官一路遇到兩夥賊寇,驅趕了一夥,將另一夥的賊人頭子抓了,目前已押回鄆城看押起來,待我返回鄆城再加審理,而後送往東京開刀問斬。
“賊人背後必有賊窩,我早晚再將其父母、兄弟、妻子、兒女一並抓了,悉數問罪,殺的殺、發的發,決不輕饒!”
“哎呀呀!”
祝朝奉嚇得一哆嗦,手裡酒器落地,“當啷啷”滾出老遠。
高展錯愕:“老朝奉怎麽了?”
祝朝奉幾近崩潰,急忙拉兒子祝虎一起跪倒給高展磕頭:
“官人饒命,官人饒命啊!”
眾人全都站了起來, 高展也離了座位,將祝朝奉和祝虎拉起來,“不解”地問道:
“酒杯落地,算什麽罪過?我還能要了你們的命嗎?”
李應也說:“老哥哥今天與往日著實不同,上次見了鄆州太守,也不見您如此怯懦,難不成那被抓的賊寇是老哥哥的遠親嗎?”
“那怎麽可能?”
高展搶話道,“被我抓的兩人,自報梁山的托塔天王晁蓋和活閻羅阮小七,老朝奉真若與兩人沾親,便是謀反的勾當,會被滿門抄斬、戶滅九族。”
祝朝奉聞聽,身子一軟,直接癱倒。
祝虎磕頭如同搗蒜:“大官人,小人不敢再瞞您了!我和老父親剛剛得知,被您抓的兩人,一個是我三弟祝彪,一個是我家槍棒教師欒廷玉,根本不是什麽晁蓋、阮小七。
“他二人瞞著我家滿門老小,帶領一幫莊客,打著梁山賊寇的名號,隻為嚇唬官人,並非真的與官人過不去,請官人明察。”
“什麽?”高展皺眉,“劫殺我的竟是你祝家莊的人?這是為何?”
祝虎又歎一口氣:“唉,事情的起因卻是那扈家莊的扈三娘。”
“扈三娘?”
“對。我三弟祝彪愛慕扈三娘已久,近日聽聞媒婆上門,替官人和扈三娘保媒,扈老太公有意與官人結為姻親。
“祝彪想不開,加之欒廷玉在一旁拱火,這才做出渾事。請官人網開一面,留我滿門老小一條生路,小人願當牛做馬,報答官人。”
“原來如此。”高展略略點頭,卻眉頭不展,似乎頗為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