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展辭別扈太公,返回鄆城縣。
扈三娘早已收拾了行裝。
只見她一騎青馬、銀甲紅袍,腰間挎日月雙刀,如同仙女著了戎裝。
盛世容顏!英姿颯爽!光芒耀眼!
高展上看下看,挪不開眼睛。
這樣的女人,你一輩子也“不願見她在深夜裡買醉,不願別的男人見識她的嫵媚”。
只不過,她竟然帶了四名同樣頂盔摜甲、腰挎雙刀的貼身侍女護衛。
你是在防備我嗎?
你也不想想,我可能連侍女一起收咯。
……
啟程,回鄆城。
扈老太公一路送行。
沒走出多遠,李家莊李應、杜興,祝家莊祝朝奉、祝龍、祝虎也都來送行。
高展囑咐杜興:“早日前來鄆城助我一臂之力。”
又頗為惋惜地對李應說道:“鄆城縣的大門永遠為李員外敞開。”
李應、杜興深深施禮,感謝高展抬舉。
祝朝奉又送上許多禮物,拜請高展道:
“犬子祝彪無知,還請相公大人不記小人過,好賴饒恕他的狗命。”
高展道:“老太公放心,我不但要放了他,還要給他一個機會為朝廷效力。”
“此話當真?”祝朝奉大喜。
“當真!”
高展道,“只不過,下官要試探試探他,他若是個英雄,我便留他在我麾下效力;
“他若是個慫包,這個機會便不是他的。”
祝朝奉連忙說道:“試探!相公盡管試探!”
祝、扈、李三莊的莊主一直將高展送出獨龍岡,這才止步分別。
高展帶人浩浩蕩蕩回歸鄆城,一路上平安無事。
回到縣衙,先命人收拾房間,給扈三娘和侍女居住。
又給秋月、海棠作了引薦。
秋月、海棠早聽高展說起扈三娘,原本不服氣。
一個鄉野女子,如何配得起咱家官人?
直到見了面,頓時自慚形穢,隻覺得扈三娘全身都在發光。
唉,她與官人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秋月、海棠都是識時務的人,並沒有非分之想,從此拿扈三娘當成高夫人來服侍。
……
留守的縣丞崔凱求見,將近來大小事務一一向高展匯報。
高展很滿意。
“以後凡我不在,就由你來主持縣務。小事可自作主張,大事再來匯報。”
朱仝、雷橫也來求見,請示高展如何處置祝彪和欒廷玉。
高展並不立即放人,卻讓朱仝、雷橫再多關他們幾天。
朱仝、雷橫照做。
過了幾日,杜興理清了李家莊裡的事務,來投高展。
高展大喜。
他並不急著給杜興安排差事,隻讓他暫時給自己當個管家。
等時機成熟,高展要讓他做一件精細事兒。
高展為杜興準備了接風宴,請楊志、朱仝、雷橫、趙能、趙得等人作陪。
席間,高展對朱仝、雷橫、杜興三人面授機宜。
三人頻頻點頭,各自準備。
轉過天來,雷橫帶人前往大牢。
大牢裡關押著欒廷玉和祝彪。
這些日子,兩人心態變化極大。
起初兩人被關在一起,一日三餐,好吃好喝,有酒有肉。
越是如此,兩人越心頭打鼓:
凡是坐牢的人,不怕挨打挨罵,就怕喝酒吃肉。日子過得越舒服,死期就越近。
終有一日,換一身乾淨衣服,押到刑場,一刀砍下腦袋,這輩子也就完了。
想想也合邏輯,半路劫殺高展,他於情於理饒恕不得。
要麽當做梁山頭目,押解朝廷請功受賞;
若查明真實身份,更加不會饒恕——
祝彪要與高展爭搶扈三娘,高展正好將小罪做大,開刀問斬。
越想越沒出路,終日惶恐不安。
糾結等待了多日,獄卒毫無來由將他們分別關押,這下子連個說話的也沒有了。
陷入孤獨,度日如年,祝彪和欒廷玉都難免胡思亂想。
直到這一天,祝彪等來了都頭雷橫。
雷橫敲了敲鐵窗,問道:“你叫祝彪?”
祝彪站起身來強裝蠻橫:“既然知道,何必再問?要送爺爺上路嗎?”
雷橫冷笑道:“死到臨頭還敢嘴硬,問你一個問題,誰是劫殺高知縣的主謀?是你,還是那欒廷玉?”
祝彪凜然道:“我與欒教師同進同退,不分主次。”
雷橫道:“想清楚再說!你若是主謀,當即問斬。若欒廷玉是主謀,就放你回家!”
祝彪道:“欒教師為我辦事,我豈能出賣他?此事我是主謀!”
“嗬!硬氣!來人,將祝彪拉到後院,開刀問斬!”
兩三個獄卒過來,不由分說將祝彪五花大綁,押出大牢,拖到後院。
正是午時,北風呼嘯、彤雲密布、陰冷無比。
後院布置了一個斷頭台,四周圍站了數十名官差。
祝彪剛才還豪氣衝天,看到這個陣勢,不禁兩腿發軟、身子發虛:難道我祝彪真的要命喪此地嗎?
如狼似虎的獄卒將祝彪按在端頭台上。
一個身穿紅衣、頭包紅巾的劊子手扛著刑刀來到面前。
雷橫叫了一聲:“斬!”
那劊子手嘴裡嘟嘟囔囔、念念有詞:
“冤有頭,債有主,黃泉路上莫回頭。
“今日斬你,是我之責,非我之願。
“我掌快刀斷你因果,願你來世投胎富貴!”
說到此處,喝了一碗酒,“噗”地噴在刑刀上,酒霧彌漫,刀鋒錚錚。
祝彪聽到劊子手的碎碎念,早已體如篩糠、肌肉亂顫。
他怕了、後悔了,緊張到要吐。
“上路吧!”劊子手大喊一聲,高舉刑刀。
“啊不要!我不是主謀!我不是主謀啊!”
刀還沒有砍下來,祝彪突然翻供。
他徹底絕望,哪還有半點骨氣?
“等等!”雷橫大喊一聲。
可那劊子像是收力不住,手起刀落。
“哢嚓”一聲,沒砍到祝彪的脖子,卻砍在斷頭台上,刀鋒砍進木頭三寸多深。
再看祝彪,雙眼緊閉,褲襠暈濕,已被嚇尿了。
許久,祝彪驚魂未定睜開眼,發覺他還活著,便發瘋般哭叫著求饒:
“老爺饒命啊!我錯了,我不是主謀,我不是主謀!”
雷橫冷森森地來到近前,鄙夷道:“你不是主謀誰是主謀?”
祝彪哆嗦道:“是是……是那欒廷玉,他給我出的主意,說我要想迎娶扈三娘,就得除掉高知縣。
“小人聽信讒言,這才半路劫殺。
“對了,他還將消息放給梁山,引林衝劫殺大人。”
雷橫不屑,冷哼一聲:“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千真萬確啊!”
“欒廷玉是你的師父,你可知,這一句話便要了他的性命。”
祝彪早已顧不上許多:
“欒教師為人狡詐、作惡多端,來到祝家莊之前就是個攔路搶劫的強盜,不信你去問他。”
“你敢立字為據、簽字畫押嗎?”
“我敢!”
為了活命,祝彪不顧一切。
雷橫讓人拿來紙筆,給祝彪松綁,讓他將剛才所講都寫下來,不會寫的字就畫圈,又簽了字、畫了押。
雷橫看了看供狀,歎氣道:“既然你不是主謀,我這就將你當場釋放,回你的祝家莊吧!”
雷橫讓人給祝彪松了綁。
祝彪難以置信,剛才說殺就殺,現在說放就放,像做了一場噩夢。
雷橫驅趕道:“還不走嗎?”
“走走走!”
祝彪忙不迭地逃了,身後留下一串水漬腳印。
尿濕了鞋!
“相公,你們可以出來了。”
待祝彪逃了,雷橫恭恭敬敬高喊了一聲。
不遠處的大樹後走出一男一女兩個人來,男的是高展,女的是扈三娘。
“三娘看到了吧?我答應祝朝奉,要試探祝彪。若他是個漢子,便留在身邊為朝廷效力。
“沒想到他卻貪生怕死、賣友求生,令人不齒!”
扈三娘心情複雜,半是鄙夷,半是失落:
“平日裡他威風八面,天是老大,他是老二,沒想到竟是個慫包!”
頓歎一聲,扈三娘心中自此再沒有祝彪立錐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