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沒有想到,所以自然也就毫無防備,艾格隆只是輕輕一拉就把她直接拉入到了懷中。
雖然兩個人現在都是身上沾滿了灰塵,雖然艾格妮絲穿著男裝,但是當少女那窈窕的身段與自己的胸口接觸之後,艾格隆一瞬間仍舊感到心馳神蕩,幾乎難以把持自己。
然而,這時候艾格妮絲終於反應了過來。
被抱在懷中的她,仰頭看著面前的少年,一瞬間慌亂的失神之後,很快就變成了羞澀,最後又多了幾分憤怒的寒冷。
“艾格妮絲……”艾格隆沒有注意到艾格妮絲的異常,他已經沉浸到了自己的樂趣當中,他看著懷中的少女,臉上浮現出了和煦的微笑。
這個笑容曾經讓他無往不利,然而此時艾格妮絲卻已經無暇感受其中的魅力了,她劇烈地掙扎著,因為艾格隆的手勁很大所以一時難以掙脫,於是她捏緊了拳頭,重重地朝艾格隆胸口來了一拳。
“唔……”承受了這重重一擊的艾格隆,一瞬間眼睛一黑,然後全身脫力,手臂自然松開了。
他往後退了幾步,然後躬下身體,好不容易才沒有讓自己嘔吐出來。
而掙脫了他懷抱的艾格妮絲,則站在原地,然後睜大了眼睛怒視著他。
艾格隆抬起頭來,看著艾格妮絲,少女此刻的冷冽眼神,讓他回憶起兩個人在瑞士的那個小農莊裡初見時的場面。
他絲毫不懷疑,如果艾格妮絲像那個晚上那樣,手裡有一把劍的話,估計已經衝上來把自己大卸八塊了吧……
他並沒有生氣——因為他已經從剛才的衝動當中恢復了過來,想起了自己到底幹了什麽,自然也就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的責任。
“艾格妮絲……”他強忍疼痛然後舉起手來,表示自己絕對沒有敵意,“抱歉……剛才我昏了頭。”
看到他捂著肚子忍痛誠懇道歉的模樣,艾格妮絲的目光終於稍稍柔和了一些。“我真沒想到您居然會做出這種事來……您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您身邊予取予求的仆從嗎?!”
“不,我絕沒有這麽想過……”艾格隆連忙搖頭否認,“你應該感受得到吧?自從見到你之後,我對你一直都非常和顏悅色,而且是以朋友之間的態度來對待你……我跟你發誓,我心中從沒有輕視過你!”
艾格隆這些話倒是沒有說謊,他一直都對艾格妮絲禮遇有加。
這一方面是因為他心裡覺得艾格妮絲在巴黎素有名望,所以他有必要籠絡艾格妮絲;更重要的是,他真的很欣賞艾格妮絲的卓越天資、以及既剛強而又仁慈的性格。
今天和她同行,一起走在這曠野當中,聽到艾格妮絲吐露心聲,更加加深了他對艾格妮絲的了解——自然也就更加增添了他對她的喜愛,所以兩個人開玩笑的時候,他才情不自禁地做出了這種輕浮的事。
艾格隆的誓言,讓艾格妮絲的憤怒也慢慢消退了下來,不過她還是余怒未消。
“我的姐姐和姐夫追隨您,尊敬您,正因為愛麗絲是我的至親,所以為了她我也尊重您,並且盡自己最大限度地迎合您,陪您消遣打獵……結果您卻以這種方式來回報我嗎?”她氣鼓鼓地瞪著艾格隆,“虧我還把您當做朋友!”
“抱歉,我確實失禮了,因為你的可愛讓我目眩神迷,我一時難以自禁……”艾格隆尷尬地回答。“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那一瞬間我確實昏了頭,想要把你抱在懷裡,擁抱你的心。”
艾格妮絲愣住了。
她在巴黎長大,雖然並不喜歡社交,但是自然也見慣了浪蕩子弟和貴婦小姐們的做派,可是真正當自己也面對類似的場景時,她卻有些不知所措。
同樣的話從不同的人說出來是完全不一樣的,當一個連她自己都心懷仰慕的少年人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在內心深處又何嘗不會感到有一些快慰呢?
然而這股快慰,立刻卻又被憤怒和失落所掩蓋了。
“少跟我來這一套!您的這番花言巧語到底跟幾個人說過?”艾格妮絲又皺起了眉頭,然後怒視著面前的少年,“您剛剛還對我說,您必將娶特蕾莎公主,絕不改變心意,然後話剛落音您卻又對我做出這種行為……您這是在同時羞辱我和特蕾莎殿下兩個人!您既虧欠於她,又陷我於不義!”
艾格隆沒有想到,艾格妮絲居然有這麽善於口才的時候,一通指責幾乎讓他沒有辯駁的余地,只能啞口無言地看著她,心裡則在驚訝一向冷靜自持的自己,剛才怎麽會昏了頭做出這種事。
“我承認是我的錯,你要怎麽指責都可以。”片刻之後,他只能頹然歎了口氣,“只要你能消氣就行。”
“怎麽,還想叫我替您保密嗎?”艾格妮絲嘲諷地笑了起來。“敢做卻不敢承擔?”
“不,想要說是什麽你的自由,我不干涉。”艾格隆搖了搖頭,“即使你說給特蕾莎聽也可以,總之我很抱歉。”
看到艾格隆如此坦然道歉的態度,艾格妮絲的氣憤也終於平息了下來。
與其說生氣艾格隆做出這種事,倒不如說是生氣他輕視了自己——明明已經有未婚妻了卻還撩撥自己,這是把自己視為什麽了呢?
“算了,看在您誠心道歉的份上,我姑且原諒您這一回吧,我不會告訴給任何人。”她的眉頭舒展開來,然後又小聲抱怨了一句,“您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呢?為什麽您可以這麽面不改色地做出傷透人心的事情?”
“想要做出不凡之事,自然要有超出平常人的心態。”艾格隆回答。“不然之前看到滿地屍堆的時候,我又怎麽可能心安理得地睡覺?”
“這麽說來您倒是把英雄心跡和厚顏無恥給混為一談了……”艾格妮絲駁斥了他的話,“把女孩子強行摟入懷裡也叫不凡之事嗎?”
“如果只是普普通通的女孩子,那自然沒什麽稀奇,也不值得吹噓;但如果是你,那確實不凡,因為你是獨一無二的存在、是被眾人仰望的存在……”看著艾格妮絲又重新豎起的眉頭,艾格隆連忙擺了擺手,“好吧我只是表達自己的心裡話,並沒有再逗弄你的意思。”
“哼!”艾格妮絲不恥地冷笑,“您應該感謝自己的好運,剛剛要是有一把劍在手,我就已經跟您決鬥了。”
“那如果我贏了決鬥呢?”艾格隆微笑著反問,“按規矩勝利者是可以決定怎麽處置失敗者的……”
眼見艾格妮絲已經在下意識地往腰間摸劍了,艾格隆連忙中止了自己的玩笑,“別當真,艾格妮絲,你肯定能勝過我!謝謝你如此氣量恢宏,饒恕了我的性命,原諒了我無意間的冒犯……”
一邊說,他一邊往艾格妮絲靠近,“我無意讓你去忘記剛才的不快,我隻請求你,繼續給予我做你朋友的榮幸……”
看著他的笑容,艾格妮絲發現自己的憤怒也難以再繼續維持下去了,所以她冷冷地點了點頭,“好吧……看在姐姐的份上,我姑且原諒您一回,不過您現在已經從我尊敬的朋友,變成了二等朋友——如果再有下次,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什麽是二等朋友?艾格隆想要問個清楚,不過看艾格妮絲現在的臉色,他也知道不宜追問。
不過,雖然艾格妮絲表現得憤恨滔天,但是從結果上看,艾格隆發現她也並非完全無法原諒自己。
她的抵觸心理,與其說來自於自己的輕浮,更多是來自於自己已有未婚妻的事實。
哎,這也是無法更改的結果。
“艾格妮絲,我真的挺喜歡你的……”艾格隆轉過頭來,對著默不作聲的艾格妮絲說。
“別說了……”艾格妮絲大聲呵斥了他,“我不想聽這些話!”
“抱歉,我隻說這麽一次……至少這次,我非要說出來不可。”艾格隆無視了她的抵觸,看著她執拗地繼續說了下去,“我會永遠記住剛才那一刻的,盡管那是我的汙點,但我……我那一刻非常滿足,我很抱歉,但我不後悔。”
艾格妮絲氣得把頭偏到了一邊不再看他,仿佛不屑於再跟他說話了一樣。
接著,兩個人都沉默不語,默默地拋下了這場風波。
雖然表面上是過去了,但是艾格妮絲始終和他保持著一米左右的距離,顯然不服剛才的融洽,於是艾格隆也覺得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我覺得我已經盡興了,況且獵物也不少。”他對艾格妮絲提議。
艾格妮絲當然毫無異議,她也巴不得這尷尬的旅途趕緊結束。
“好的。”艾格隆點了點頭,然後帶著她往回走,接著找到了在遠處巡邏的安德烈-達武一行人。
“陛下!”一看到少年人,安德烈就向他敬禮,“您的收獲怎麽樣?”
“收獲不錯,我剛剛打死了一頭野豬。”艾格隆攤了攤手,“你派人把這個可憐的家夥帶回去吧,我要嘗嘗它的味道。”
“好的,陛下!”安德烈一邊答應,一邊跟周圍兩個人說了幾句,於是立刻有兩三個衛兵走到了剛才艾格隆戰鬥過的河灘上,把那頭已死的野豬給抬了起來。
而安德烈本人則留在原地,偷偷地打量了艾格隆和艾格妮絲兩個人。
他們兩個身上都沾滿了灰塵,剛剛到底是做了什麽呢……他的心裡不禁浮想聯翩。
“陛下,您剛才玩得還盡興嗎?”他湊在艾格隆身邊小聲問。“與艾格妮絲小姐同行,一定很有趣吧?”
“別提了……”艾格隆懊惱地搖了搖頭,“剛開始還挺有趣,她教我射箭,結果後來我做了蠢事,被她狠揍一拳,差點把膽汁給吐出來了,還好她身上沒帶佩劍,不然我怕我已經倒在這裡了。”
安德烈-達武聽得目瞪口呆,他沒想到艾格妮絲小姐居然在陛下身邊也不改本性,居然如此辣手,對陛下大大不敬。
“她真是太過分了……”
“好了,就讓這事過去吧。”艾格隆擺了擺手,示意此事到此為止,“今天總的來說還是挺愉快的。”
安德烈佩服地暗暗看了少年人一眼,明明現在滿身泥土還被狠揍一拳,但這麽狼狽的情況下還能雲淡風輕,著實心態上佳。
“艾格妮絲小姐的個性我們都清楚,她秉性剛烈,所以輕易不會就范的。”趁著陛下心情不錯,他又為艾格妮絲說情,“陛下,請您不用介意她的過失,我相信只要您,她一定會傾慕於您……”
艾格隆非常意外地看著自己的衛隊長,完全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麽說話。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都樂見於您接納艾格妮絲小姐……這對提升您的威望來說大有幫助。”安德烈雖然對艾格隆的視線感到頭皮發麻,但還是大著膽子,把自己和埃德加商量好的說辭,小心翼翼地說了出來,“畢竟她在巴黎廣受尊重而且深孚年輕一代的眾望,如果她站在您一邊,很多人都會感受到您的號召力……”
艾格隆眨了眨眼睛,然後轉頭看向了不遠處的艾格妮絲。
此時她正一個人安靜地站在一邊,抬頭張望著遠處的溪流,似乎在發呆。
她是在回味剛才的事情嗎?
那她是什麽心情呢?是憤怒,還是遺憾?抑或是還有一點點的期待?
艾格隆當然猜不出來,但是他知道他自己是怎麽想的。
他……想要把艾格妮絲留在身邊,品味到剛才的那種感覺——他喜歡艾格妮絲的灑脫與機敏。
他不知道自己對艾格妮絲的想法有多少是出於愛戀,又有多少出於利益,但是正如他剛才說過的那樣——愛意與利益,對他來說從來不是什麽需要分開的東西。
艾格妮絲剛才怒斥他的那些話,似乎又言猶在耳。
是的,她說的沒錯,可是……這人間不合理的事情我已經做下了那麽多,又何須害怕再多一件兩件?
“我會讓艾格妮絲站在我們這邊的……”他收回了視線,小聲對安德烈說。
接著,他既像是對自己的衛隊長、又像是對自己補充了一句,“我是皇帝,我想要什麽就可以要什麽,哪需要管什麽合理不合理?只要想要的,我全都要!”
“您說得對,陛下。”安德烈自然對此毫無異議,立刻俯首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