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陛下。”
雖然萊昂-埃斯波西托表面上不動聲色,但是內心當中卻有了掩飾不住的得意。
他最近一直都在少年人身邊效勞,也逐漸得到了對方的信任,慢慢地參與到了對方的重要行動當中,如果是一般人肯定已經滿足於這種地位了。
可是,他卻還沒有滿足,他知道,目前自己的價值還體現在“好用的秘書”,而沒有達到“不可或缺的秘書”這個層級。
所以他需要一個契機,來進一步體現自己的能力和價值,獲得更大的信任。
如果他能夠幫助少年人圓滿解決與羅馬之行有關的問題的話,那麽他就應該可以得到這種獎賞了。
於是這段時間他不遺余力地和自己的“伯父”維托裡奧-埃斯波西托紅衣主教通信,最終商量出了這樣的辦法。
而陛下的反應,也確實證明他做對了。
他又走出了堅實的一步,但剩下的路還要腳踏實地地走下去。
兩個人結束了交談,然後艾格隆帶著他走下了天台。
他們下榻的地方,正是之前被他們征用的旅館,此時旅館的門口已經停留了好幾輛馬車,所有的行禮都已經打包好了,特蕾莎也已經坐了上去,只等艾格隆一聲令下就可以去乘船出發。
艾格隆打開了車廂門,然後坐到了特蕾莎的旁邊,特蕾莎立刻倚靠到他的肩膀上,而就在車廂門重新被關上的間隙,特蕾莎向車廂外的萊昂-埃斯波西托笑著點了點頭,似乎是在讚許他工作得力。
萊昂-埃斯波西托連忙躬身向皇后陛下行禮,直到馬車緩緩行駛離開。
他是個聰明人,而且從小就有待人接物的經驗,所以他能夠看得出來,雖然特蕾莎公主從來沒有和自己長談過,但平素對自己的態度非常友好,或者說——在試圖拉攏自己,
他幾乎沒有經過什麽猶豫,就順應了這種拉攏,甚至刻意對公主殿下討好——畢竟,如果能夠得到女主人的庇護,他接下來的工作也會輕松許多,他也樂於得到這樣的庇護。
而且他深知,自己雖然家世不錯、而且頭腦靈敏,但是自己的弱點也很明顯——那就是並非帝國時代的功臣後代,而且也沒有什麽同甘共苦的經歷,所以也不可能融入到他們的圈子當中。
況且,從小就被認為是紅衣主教接班人、因而心高氣傲的他,也不屑於對某些地位並不高於自己的人卑躬屈膝。
而在這種環境下,來自於特蕾莎公主的善意就顯得彌足珍貴了——他知道世上沒有完美而且永不犯錯的人,如果某天自己犯錯,那麽孤立無援和有後台靠山就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情況。
於是他甘願站在公主殿下那一邊,換取她的好意和庇護,也為自己的地位找到一個堅實的後盾。
當然他也知道,這種庇護絕不是免費的,而是需要自己用行動來證明自己的用處,不過對他來說這不算什麽難事。
他剛剛報告給陛下的事情,特蕾莎公主也在同一時間已經知道了——而且特蕾莎公主同樣對他的解決辦法非常滿意。
這是非常理想的結果,足以讓他自鳴得意。
不過,萊昂也沒有飄飄然,有時候他心裡也有點疑惑——兩位陛下感情明顯非常恩愛,特蕾莎公主對少年人的喜愛即使旁觀者也能夠強烈感受到,而且她看上去似乎也沒有特別強烈的權欲,所以她為什麽要這麽積極呢?
——所以,公主殿下自己,是不是也在為隔絕於帝國遺民的小圈子而憤憤不平的呢?她之所以刻意拉攏自己,是否也是為了在陛下身邊佔據更重要的位置,免得被人疏遠?
這些只是萊昂的猜測而已,他不可能去詢問特蕾莎公主尋找答案,而且也沒必要找尋答案。
只要這種事實上的默契存在,那就夠了。公主殿下那溫婉的笑容,就是對他此刻忠誠的鼓勵。
帶著繁雜的思緒,萊昂自己也走上了馬車,然後一起來到了棧橋旁邊。
接著,他們一行人都走下了馬車,然後一起登上了前往羅馬的帆船。
看著海上冉冉升起的朝陽,年輕的秘書意氣風發。
若是他們真能複辟帝國,那麽我,萊昂-埃斯波西托,必將青雲直上,成為一代名臣,他對此堅信不疑。
帆船滿張,在冬日凜風的助威下,艾格隆再度體驗到了穿行於地中海的旅途。
不過相比於過去,現在的他已經適應了船上的顛簸,再也不會暈船了。
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艾格隆這一行人並沒有大肆鋪張,除了特蕾莎之外,他隻帶了夏奈爾、自己的秘書、衛隊長安德烈-達武和其他幾個可靠的衛兵而已,總數也沒有超過十個人——這還是安德烈-達武極力抗議之後的結果,本來他還準備帶更少的人。
而他和特蕾莎,則裝扮成剛剛新婚的年輕貴族夫婦,一起外出旅行度蜜月。
某種意義上這好像也是事實?
和上次一樣,經過了兩天的航程之後,他們一起來到了奇維塔韋基亞港口,然後租用了幾輛馬車一起前往,全程都是由作為本地人的秘書萊昂出面處理,艾格隆夫婦並沒有露面。
而接下來,這一行人就向著羅馬進發了。
越接近羅馬,艾格隆就越是感覺到心情振奮不安。
距離上次他來到羅馬僅僅一年不到,當時他隻敢在羅馬郊外徘徊,連見祖母都是偷偷摸摸的;而這一次,情況卻大有不同,他已經可以合法且自由的行動,雖然沒有大張旗鼓,但確實已經作為教皇的客人,奔向了這座永恆之城,也算是一吐怨氣了。
而且,這一次,他可以堂堂正正地來到祖母的家中,並且站在她的面前驕傲地告訴她,自己沒有辜負她之前的期望。
越想越是心情激動,但港口離羅馬城有幾十公裡之遙,艾格隆只能按捺住心情,等待著那個時刻的到來。
漸漸地,而隨著地平線的移動,羅馬周圍的丘陵山崗,以及上面的那些宏偉的建築,也漸漸地在車窗外浮現。
此時已經來到了傍晚時分,因為是冬天,太陽落山很早,所以殘陽已經將這些山丘和上面的建築物拖長了影子,因而更加顯得宏偉壯觀。
“他們欠我一場凱旋式。”艾格隆突然悶悶不樂地說。“我明明花了那麽多錢!”
直到現在,他還有點耿耿於懷。
“好啦,艾格隆……羅馬城早已經不搞這種東西了,又怎麽會特意為你準備呢?”坐在他旁邊的特蕾莎笑著回答,“不過不要緊,就算這次沒有,也許以後總會有那麽一天的。”
“是啊……會有那麽一天的。”艾格隆點了點頭,“到時候我要讓教皇為我戴上冠冕。”
少年人此刻意氣風發,雖然這些話驟然聽起來有些脫離現實,但是特蕾莎卻寧願相信自己的丈夫。
“那時候我就負責在你旁邊喊‘醒醒吧,你不過是個凡人!’吧……”她略帶著點調侃和寵溺地回答。
“按歷史書上的說法,這活兒不是應該由奴隸乾的嗎?”艾格隆疑惑地問。“而且,我為什麽需要有個人提醒我?我又不是真的羅馬將軍,頭上也沒有個元老院。”
“傻瓜!”特蕾莎笑得前俯後仰,然後捏了捏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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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幽居於羅馬的宮殿當中的前帝國皇太后萊蒂齊亞-波拿巴夫人,正在和往常一樣,同自己的親弟弟約瑟夫-費什紅衣主教進行晚飯後的閑聊。
老年人一向睡得很早,所以每天閑聊會在八點鍾左右結束,然後老婦人會回到自己的臥室,然後沉入夢鄉。
不過最近幾天情況稍微有些不一樣,她知道,自己的孫子即將造訪羅馬——而且,很明顯,只要他一來到羅馬,就會立刻跑到自己這裡來。
每次想到這件事,她都會喜不自勝,連睡眠都推遲了許多。
“約瑟夫,他們現在已經到哪兒了?”萊蒂齊亞又一次問。
今天已經被無數次地折磨過的費什紅衣主教,只能有氣無力地回答,“我上次收到信的時候,艾格隆寫下了出發的大致日期,算時間的話,應該也就是這兩天了吧。”
“那就好……”老婦人滿懷期待地點了點頭。
早在兩三個月前,在得知了孫子打算出訪羅馬的消息之後,她早就已經安排人把自己的住處收拾整理了一番,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只等孫兒和孫媳婦入住。
可是這兩個小家夥遲遲不來,讓祖母等得心焦,雖然明知道這不是他們的錯,老人仍舊多了幾聲埋怨。
好在孫子現在終於成行,這份煎熬馬上就要結束了。
可是,越是臨近終點,每一分每一秒都讓她感到難受。
“上帝啊,時間的流逝怎麽這麽慢!”萊蒂齊亞皇太后禁不住抱怨。“還沒有新的消息嗎?”
“再等等吧……”費什紅衣主教只能再度敷衍。
在內心深處,他也和姐姐一樣希望早日再會這對新人。
三個月前,就在他們的婚禮上,他作為長輩親自主持,那盛大的場面他至今仍舊記憶猶新,也讓他感到無比的欣慰。
回到羅馬之後,他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原原本本地都講述給了姐姐聽——這也是他們到晚年之後所能夠享受到的最大樂趣了。
而對萊蒂齊亞皇太后來說,這樁婚事除了讓家族延續之外,還有另外一重意義——當初正是她極力堅持,要求孫子娶特蕾莎公主的,如今好事成真,豈不是更加證明了她眼光獨到?
雖然只見過寥寥幾面,但是她對特蕾莎公主滿意極了,她真心相信等自己故去之後,家族的重擔能夠由特蕾莎公主為她延續。
“結了婚之後,他就不是孩子了,我希望他能夠穩重一點,肩負起家庭的責任,不要再隨便冒險了。”想到這裡,萊蒂齊亞忍不住說,“依我看,他最好在我們這裡久呆一陣,等到了我的曾孫問世了再說別的吧!”
費什紅衣主教苦笑了起來。
“這個……恐怕不行,還有很多事情等著艾格隆做,他不可能在羅馬停留太久的。”
“有什麽事情比延續我們這個可憐的家族更重要嗎?”萊蒂齊亞反問。
說到這裡,她又轉開了話題,“算了,這些小孩兒我永遠都沒辦法管住,當年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抱怨了一小會兒之後,老婦人總算平靜了下來。
“他來到意大利,接下來是不是還打算去見他的母親?”
“是的。”紅衣主教回答,“這也是特蕾莎公主堅持的,畢竟她覺得路易莎和她是一個家族的成員,應該維持好關系。”
萊蒂齊亞皺了皺眉。
她本來不喜歡這位前兒媳,也不怎麽樂意和她有什麽來往,但是聽到這是特蕾莎的意見,她也就不好說什麽了。
“多通情達理又顧念家庭的孩子啊,她們是一個家庭裡出來的,卻簡直天壤之別!”
說到這裡的時候,萊蒂齊亞皇太后,仿佛有什麽心靈感應似的看向了餐廳的門口,而這時候正有一個仆人快步走了過來。
還沒有等他說話, 從他的神態上,萊蒂齊亞皇太后就已經明白了什麽。
她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沒有經過任何思考,她就中斷了和弟弟的聊天,然後直接站了起來,快步走向了餐廳。
她帶著激動的心情走到了客廳,而這時候,這對少年和少女夫婦也才剛剛進來。
三個人六目相對,老婦人的身體因為激動而顫抖了,原本心裡積累的焦慮和不滿,也隨之煙消雲散。
“孫兒,我的孫兒!”她直接走上前去。
而在對面,艾格隆和特蕾莎也滿面的激動,尤其是特蕾莎,因為感念之前萊蒂齊亞一力撮合之功,此刻百感交集,幾乎快要哭了出來。
“奶奶……”艾格隆迎了上去,然後一把擁抱住了自己的祖母,“我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來見您了!”
“上帝保佑……上帝保佑……”老婦人一邊流淚,一邊喃喃自語。“天曉得你讓我多了多少牽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