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幾天前,張遠山托人找到他,想搭他的商隊一同去業城將家傳的寶刀賣了。
本來,萬德財是不同意的。那些珈藍人,不像寧人這般看重信譽。對於他們來說,誰的貨品便宜,便和誰交易。所以,萬德財從來不讓外人搭自己的商隊,便是不想被人看出門道,搶走生意。
結果,一聽張遠山賣寶刀是為了供兒子府試,從小沒讀過書的萬德財,卻一口答應了下來。
其實,萬德財也有自己的打算。若張志能考個功名,他也算與張家結個善緣,若考不中,也沒什麽損失,就算被張遠山看出門道,對方也沒實力做這行。
而這次因為要與珈藍國一名重要的人物商談合作,萬德財本人也跟著商隊一起出發。
卻不曾想,眼見到了業城,張遠山卻不小心掉下懸崖摔死了。
萬德財歎息之余,讓人卸了一輛車的貨,派人用馬車將張遠山的屍體運了回去,他自己便去業城商談生意。
本來萬德財還好心的想著,張遠山家境困苦,自己便掏點錢,資助一下張志。
誰知道,今日剛從業城返回,張志便找上了門,口口聲聲說他害死張遠山,還偷走了他家的寶刀。任憑萬德財如何解釋,張志就是聽不進去。
萬德財的兒子與張志理論,張志卻抓起塊石頭將他兒子砸傷。萬德財一怒之下,便命人用棍棒將張志轟了出去。
這才半天的事兒,捕快便找上了門。
……
“大人,萬德財帶到。”衙役躬身施了禮,便退到一旁。
“萬德財,張王氏狀告你謀害其公公張遠山,並將張家祖傳的寶刀據為己有,可有此事?”洛寧遠詢問。
“大人,張遠山乃不慎墜崖而亡,至於寶刀,小人並未見過。”萬德財只是被傳問話,算不上疑犯,所以也不必下跪,他輯了一禮,語氣平緩的回道。
“胡說!!”張王氏心中悲憤,怒吼一聲撲了上去。
兩旁的衙役自然不是擺設,忙將人拉住。
“你害死我公公,又傷我相公。你、你不得好死!嗚嗚嗚——”張王氏哭喊道。
驚堂木啪的一響,洛寧遠沉著臉道:“張王氏,案情沒有問清之前,不得胡言亂語,否則汙蔑陷害可是要吃板子的!”
張王氏臉色一白,卻依舊辯道:“可、可就算拋開公公的死不談,我相公的腿,卻也著實是被萬德財打斷的啊。”
洛寧遠自不好真跟個婦人一般見識,他轉過頭看著萬德財問道:“張王氏所言可是實情?”
“大人,小人只是讓家丁將張志打出門去,卻沒有斷他的腿。”
“你胡說!我相公被你打斷了腿丟在街上,人現在就躺在家裡,派人一驗便知,你還要抵賴?嗚嗚嗚——恐怕連秋季的府試都無法參加了。”
張王氏悲從心頭起,又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萬德財心裡咯噔一下,這是怎麽回事?
“大人,張志今日去小人府中理論,用石頭砸傷我兒,小人一怒之下才命人將他打出門去,隨後便讓家丁返回,絕沒有斷他腿啊。”
洛寧遠皺了皺眉,眼見萬德財不像在撒謊,忙道:“萬德財,從張遠山怎麽搭上你的商隊,一直到張志被打出門,一事不漏,詳細對本縣道來。”
“是,大人!”
萬德財有些慌了,他雖算不上什麽好人,卻也從來沒有仗勢欺人。
他們這種商人,本來地位就低下,若是因此在縣裡搞臭了名聲,那將來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就在幾天前,張遠山托人找到小人……”
……
“小子,你怎麽看?”
“我怎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堂上的那位怎麽看。”
“說說嘛。”
“有什麽好說的。”爾普抻了一個懶腰,道:“萬德財沒有說謊,張王氏也沒有說謊。”
大公子不解,“張王氏說張志被打斷了腿,萬德財卻堅稱沒有,這兩個人必然有一個說謊,你怎麽說他們都沒說謊?”
“張志的腿確實斷了,這點張王氏無法騙人。但,卻不是萬德財打的。”
“許是家丁出手重了,也說不定吧?”
“萬德財不是說了嗎?張志被打出門家丁便返回了,這一點他應該沒有說謊。”
眼見對方似乎不明白,爾普頓了頓,又道:“張志行凶在前,萬德財佔著理,就算打斷了張志的腿,大不了也就是賠點銀子的事,萬德財家大業大根本沒有必要否認。”
大公子想了想,認為對方說的在理,又喃喃道:“難道……難道是張志自己將自己腿打斷,誣陷萬德財?”
爾普白了他一眼,“你自己打斷自己的腿讓我看看?白癡!”
“白癡是什麽意思?”
“哦買噶!”
爾普手掌撫著額頭,無奈的道:“白癡就是誇你長得俊俏。”
“這個不用你來誇獎,小爺自知。”大公子直了直腰,英俊的臉上浮現一絲笑容。
“那……買嘎,又是什麽意思?”
“也是誇你俊俏,俊俏得像個姑娘。”
“停!”
大公子對這句話很是抵觸,擺了擺手,“誇我白癡就好,買嘎就算了,小爺可是堂堂正正的男人。”最後兩個字被他咬的極重。
“是,白癡!”爾普想笑又忍住。
“嗯嗯!”大公子滿意的點點頭,
“所以,你還沒說呢?到底是誰打斷了張志的腿?難道是他媳婦?”
果然英俊也是要付出代價的,爾普隻覺腦袋疼,無力的道:“你忘了還有一個人嗎?”
“你是說……孫富貴!”
大公子將頭搖的像撥浪鼓似的,很肯定的道:“不可能,他幹嘛要打張志?就算想誣陷萬德財,有害死張遠山這條罪名也就夠了,何必多此一舉?就不怕弄巧成拙?”
“不多此一舉,怕是拴不住萬德財啊!”爾普喃喃一語,“是不是孫富貴,一問便知。”
“問誰?”
“萬德財。”
“問什麽?”
“問什麽跟你說有用嗎?你是縣令?”
“有把握嗎?”
“什麽把握?我只是猜測,事實怎樣,我哪說得準,我又不是包黑子。”
“包黑子是誰?”
爾普籲了口氣:“好啦,好啦,別管包黑子是誰,先看看縣尊怎麽斷吧。”
大公子呆愣愣的杵在那琢磨了好半晌,隨後便似打定了什麽主意,舉步向大堂走去。
“喂!白癡你幹嘛?擅闖大堂可是要挨板子的!”
爾普一驚,雖然對這個鼻孔朝天的家夥沒什麽好感,但還是下意識的出言提醒。只是,他這話音剛落,對方已經進了大堂,而讓他有些詫異的是,衙役並沒有阻攔。
這邊,擅闖大堂的大公子直奔堂案,跟洛寧遠耳語了幾句,後者點了點頭,對一旁的衙役吩咐了一聲,那衙役便朝著爾普走來。
“這個白癡不簡單呐!”
眼見大公子闖了大堂卻並未受到訓誡,爾普緊張的心松了松,卻不禁暗自琢磨起來。
“小子,大人讓你堂前敘話。”衙役上前傳令。
爾普左右望了望,見所有人都盯著他,忙指著自己的鼻子,訝然道:“我?”
衙役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爾普心一沉,頓時明白定是那個白癡把自己賣了。
“小白臉子果然沒好心眼。”
暗罵一句,自不敢拒絕,他跟趙二的官司還沒打呢,得罪了縣太爺還得了?無奈的跟著衙役進了大堂。
“你叫爾普?聽說你會斷案?”洛寧遠看著眼前這個不及弱冠的少年,語氣甚是疑惑。
爾普一抬頭,卻愣了愣。感情這縣太爺長的也太不縣太爺了吧!
虎背熊腰、膀大腰圓,在加上那滿面的虯髯,簡直張翼德轉世。不過,眉眼倒是比張翼德順氣的多,倒跟旁邊的白癡有幾分相似。
大公子?縣尊?原來如此!
此刻再不清楚大公子的身份,uukanshu 那也枉了他兩世為人了。
大公子見爾普愣神,還以為他見了縣尊緊張,一個勁的給他使眼色。
爾普沒好氣的斜了他一眼,對洛寧遠拱手施了個禮,道:“小子哪裡懂什麽斷案,不過是胡亂猜測一二!”
洛寧遠捋著胡須,對爾普的答對倒是滿意的很,笑著道:“那你便猜測一番吧!”
“這個……不瞞大人說,小子今天也是被告。”提前將自己的事兒透露出來,若待會案情分析得清楚明白,想來也能在縣尊那賺點好感。
“哦?”洛寧遠疑惑的看向大公子。
“揍了個人。”大公子指了指人群裡的趙二,說道:“就是那個。”
洛寧遠放眼望去,一瞬間驚訝的程度,與當時的大公子如出一轍。
“你可是有武藝在身?”
“懂得些皮毛。”爾普回道。
洛寧遠將視線從趙二淤青的臉上移開,臉皮抽了抽,強笑道:“倒是謙遜……好了,你的事兒待會再說,現在便給本官講講你的猜測吧。”
“這……小子只是一介草民,怎敢僭越……”
官子兩張口,爾普的確還有些猶豫,洛寧遠卻打斷他的話,“隻管大膽講來,對了有賞,錯了本官也不予追究。”
“那……恕小子失禮了!”
縣尊大人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爾普也就不再扭捏,一輯道:“大人,可否讓小子問萬老板幾個問題。”
洛寧遠點頭同意。
萬德財一怔,倒是很配合的轉過身。
“萬老板,你最近是不是有樁大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