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簽了文書,馬洪才宴請爾普,席間推杯換盞,寡淡如水的米酒一杯接著一杯,自負酒量不錯的爾普竟然喝多了。
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吃了早飯,爾普便告辭離開。
爾天明這次前來,本是陪馬洪才去孫大和家提親。親沒提成,又出了這麽一檔子事,便一直留在馬家。爾普解決了問題,他也就帶著娘子馬鶯鶯,隨爾普一道回南陽村。
“暫時先保密,等過段時間就知道了。”爾普嘿嘿一笑。
“臭小子,還知道保密了?以前可是連喜歡張大胖的事兒,都對我說的。”
“撲哧——”
一旁的馬鶯鶯忍不住的笑出聲:“聽說秀蘭馬上要嫁人了,小叔要是真喜歡人家,嫂子去為你說項說項,沒準轉了心意也說不定。”
馬鶯鶯性格外向、開朗,很有主見,當初第一眼見到爾天明便對上了眼,回到家一哭二鬧三上吊,說什麽也要嫁給爾天明。
馬洪才氣的差點把房子拆了,最後還是拗不過她,找了村裡的裡正去爾家給說的媒。這事兒在馬洪才心裡始終是個疙瘩,他好歹也算溪水村的富戶,哪有倒著求人說媒的?
幸好爾天明為人不錯,對馬鶯鶯又好的很。小兩口耕著幾畝田地,雖不富裕,但小日子過的也順心遂意。
馬洪才家裡有個大事小情的招呼一聲,爾天明也是隨叫隨到,這才讓堵心的馬洪才好受一些。
“別、別!”爾普急忙擺手,“嫂子您可省了這份心吧,天明哥胡說的,我可沒那個心思。”
馬鶯鶯笑吟吟的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爾天明看了眼馬鶯鶯,咧嘴道:“咱普弟現在可不同從前了,回頭你給相中個俊俏的丫頭,怎地也得配得上普弟才行。那張大胖……”似乎覺得背後講究人不好,頓了下:“人家已經要出嫁了,就別去添亂了。”
馬鶯鶯掩嘴偷笑,她也是逗逗爾普,真讓她去說媒,她還不去呢。自己這個小叔子雖有些乾瘦,可五官卻不差,捯飭一下也算得上相貌堂堂。如今開了竅也不癡傻了,真要娶那張大胖,她都會第一個反對。
“天明哥,你這是在拿我尋開心嗎?”爾普搖頭苦笑。
“我說真的,這文書一簽,普弟大小也算個老板了。你看昨晚孫大和那個熱情勁兒,我估摸著,要沒孫富貴那件事,他都能把閨女許配給你。”
爾天明笑道:“不過,孫鳳兒你就別想了,馬茂那小子還惦記著呢。還是讓你嫂子給你物色物色其他人家的閨女吧。”
“越說越離譜了。”
爾普搖搖頭,“以前渾噩不懂事,如今清醒了,想讓家裡過的好一點。這還沒開始賺錢呢,哪有成親的想法?過兩年再說吧。”
雖然身體年輕,但靈魂老成,讓他跟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成親,那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下不去手啊!
“人言先成家後立業,成了家,人穩重了,再做什麽也不會毛毛糙糙的了。我跟你堂哥也差不多你這年歲成的親,不是過的很好?”
馬鶯鶯笑著勸道:“你看連張秀蘭都嫁出去了,再等兩年哪還有合適的姑娘給你選?”
“可不,沒有嫁不出去的姑娘,只有娶不到媳婦的光棍兒。”爾天明說著,急道:“不行,回去我得跟嬸嬸說說,”
“這個……成親的事兒回頭再說。”
爾普苦笑,轉移話題道:“天明哥,有件事兒我得告訴你。”
“什麽事兒?”
“用來收購鴨蛋的銀子,是從你舅舅那來的。”
“舅舅?”
爾天明詫異道:“我哪來的舅舅?”
“趙二。”
爾天明愣了愣,不屑的嗤了一聲,“一個遊手好閑的青皮無賴,配當我舅舅?”
“天明!”馬鶯鶯拽了拽爾天明的衣袖:“不許這麽說話,好歹也是二娘的弟弟。”
爾天明低聲道:“她可不是我娘,我娘早死了。”
馬鶯鶯一皺眉:“又胡說,這話讓爹聽見,不打折你腿才怪。”
“打就打唄。”爾天明無所謂的轉頭,盯著爾普問道:“普弟,你可是跟趙二借錢了?”
“不是借的,是他賠的!”
“賠的?”
爾天明詫然:“怎麽回事兒?”
爾普還怕因為趙二的事,傷了兄弟感情,不過看爾天明的態度,明顯不認這個便宜舅舅。
“這話就要從我的靈堂說起……”
爾普將事情的經過大致的敘述一遍。當然,省略了爾承青的部分。
“混蛋!”
爾天明咬牙切齒,“這個混蛋,竟然上門行凶。還有她趙香香,撒潑打諢、耍無賴,果然是一對親姐弟。”
說著,又氣衝衝的問道:“趙二對嬸子動手,我爹沒攔著?”
見爾普沒回話,馬鶯鶯頓時就明白了,忙道:“爹膽子小,平時見了趙二大氣都不敢喘,哪裡敢攔?”
爾天明可以犯渾,馬鶯鶯可不能不管不顧,雖然她也是一肚子氣,可作為爾家的兒媳,該打的圓場還是要打。
“那便眼睜睜的瞅著嬸子被人欺負?將來到了下面有什麽臉見二叔!”
爾天明有些憤然,爾普卻不以為然,暗道:你爹不攔,不是因為不敢,是因為他也是幫凶。
見爾普似乎並不怎麽在意,馬鶯鶯忙轉移了話題,“所以,縣太爺斷案公正,打了趙二板子,罰了銀子,還把他關了起來?”
爾普點頭:“入監一月。”
“活該!”馬鶯鶯恨恨的道:“這種人就該狠狠的罰他。”
爾天明心有戚戚,恨得牙癢癢,突然又想到了什麽,失聲道:“不對呀?”
他上下打量著爾普,奇道:“那趙二膀大腰圓的,你怎打得過他?”
“咳——”
爾普咳了聲,這是他最不想回答的問題,也是他必須回答的問題。
一個傻子,突然精明開竅還好糊弄過去。但,平白無故的多了一身武藝,可就匪夷所思了。以後他要做的事還很多,有些可能會顛覆這個時代人們的認知。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被當成怪物抓起來都有可能。
自古以來,人們對鬼神之說都有顆敬畏之心,就算科技發達的今天,每逢初一、十五,寺廟的香火也是旺盛的很。
所以,他打算把對李翠竹講的謊話再完善一些,讓別人以為那就是事實。
“我遇見了地府使君……”
爾普開始繪聲繪色的講故事,由於過於生動,講著講著自己都信了三分,一度懷疑,是不是真的遇見了地府使君,否則自己是怎麽到了這個世界的?
馬鶯鶯紅唇微張,臉色蒼白,緊緊的抓著爾天明的胳膊。倒不是她膽子有多小,只是爾普所講,實在是太過於鮮活。
什麽面色慘白,口吐長舌的勾魂使者,什麽牛頭人手,手持鋼釵的獄卒和馬頭人身的惡鬼羅刹。還有那姿色豔美的孟婆,專門在奈何橋給陰魂喝一種忘記生前事的湯。
爾天明握著馬鶯鶯的手,明顯也很緊張,待聽到地府使君抓錯了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使君在我額頭上點了一下,告訴我回去吧,我就醒了。”
對於看著聊齋志異長大的爾普來說,地府的職能設施、鬼差判官,他都清楚的很,別說什麽牛頭馬面、黑白無常了,就算讓他詳細的描述十八層地獄的刑罰,他都能信口拈來。
這個世界的人同樣相信鬼神之說,只是沒有前世的那些典籍,對於地府的樣子更是眾說紛紜,沒有個統一的說法。
所以,能把地府的陰森、鬼差的特征,講得生動形象、有鼻子有眼兒,不是親身經歷,誰能做得到?
夫妻二人自然是信了!
爾普叨了口氣,緩聲道:“然後,不僅開了竅,腦袋裡還被裝進了許多世間沒有的東西。”
“武藝也是使君傳的?”
“算不得武藝,只是些防身的手段。”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皆是從對方的眼神兒裡看到了濃濃的震驚。
怔了好一會,爾天明才緩過神兒來,對馬鶯鶯道:“娘子,成親的事兒先擱一擱吧,我覺得……整個南陽縣沒有誰家的姑娘能配得上普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