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一輛馬車停了下來,前簷上跳下一位身著華貴、公子哥模樣的人,走到車廂後掀起車簾,一名婀娜嬌媚的白裙女子扶著公子哥的胳膊下了馬車。
爾普苦笑不已,兩人他都認識,男的是孫家的那位公子,女的麽……自然就是上次在孫府門前匆匆一瞥的玉堂。
不知是因為愧疚還是什麽,他現在最怕見到的人就是玉堂,除了第一次帶馬茂認認路,其他時間都是馬茂獨自前來宜春樓送酒,他只在前幾日結帳時來過一次,也是匆匆來,匆匆走。
今天給田蘭兒送香水,之所以沒有留下吃晚飯,多少也是因為玉堂的原因。可說巧不巧,偏偏讓他在門口碰上。
“多謝孫公子!”
玉堂微笑著頷首,一抬頭,正與爾普四目相對,身子驀地一僵,搭在孫良平胳膊上的柔荑慌忙的撤了下來。
孫良平微不可查的皺了下眉,側過頭向爾普望了過來。
既然被人看見了,本想著低頭走開的爾普,隻得笑呵呵的上前拱了拱手。
“玉堂姑娘,好久不見!”
“好……好久不見。”
玉堂嬌軀微微的顫抖著,目光有些呆滯的注視著他,木訥的回了聲。
爾普有些尷尬,隻覺彼此似乎並沒有什麽可以說的話,總不能當著人家孫公子的面,問一句:你最近怎麽樣,還好嗎?
“在下還有些事要做,告辭了!”
他笑著看了玉堂一眼,又對著孫良平微微的點了點頭,便邁開大步走了。
玉堂機械的轉過身子,秀美的眸子裡突兀的泛起一層霧氣,望著那漸行漸遠的消瘦身影,嬌軀抖動得愈加強烈。
“孫公子,今日是玉堂答應最後一次見您,以後,請不要再來找玉堂!”
她又看了眼那遠去的背影,低下頭,淚珠大顆大顆的湧了出來,忙掩起小口飛奔進了宜春樓。
“玉……”
孫良平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伸出去的胳膊也緩緩的放下,回身緊緊的盯著爾普去的方向,一絲異色在那張優雅平和的臉龐上一閃而逝。
……
“你這丫頭,怎麽一回來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出什麽事了?”
燭火通明的書案上擺著一塊畫板,紀凝兒放下手中的炭筆,回過身好奇的看著坐在椅子上臉色鬱鬱的肖晴若。
“沒、沒事啊?”
肖晴若眨了眨大眼睛,慌張的搖了搖頭。
紀凝兒盯著她,輕哼了聲,“還沒事?就差把不開心寫在臉上了。”
肖晴若心中有鬼,不敢與紀凝兒對視,忙站起身走到書案前,心神不定的拿起畫板。
“半月不見你這畫功倒是有長進。”
聽她誇讚,紀凝兒柔媚一笑,隨即卻又輕搖著頭,歎道:“筆鋒總也收不住,與他的手法還是相差甚遠。”
肖晴若心裡咯噔一下,自然知道對方口中的他,就是那個名義上是自己未婚夫、也是第一個讓自己流淚的男人。這件事早晚都要對她講的,可怎麽開這個口,卻始終都沒有想好。
見她神色黯淡,呆呆的杵在那也不說話,紀凝兒蹙著眉,疑惑的問道:“你到底怎麽了?”
“啊?沒什麽呀!”
肖晴若慌慌張張的放下畫板,目光有些躲閃。紀凝兒看在眼裡納悶不已,輕輕的拉起他的小手,柔聲道:“有什麽事還不能對凝兒講嗎?”
肖晴若心中一暖,緩了緩雜亂的心情,隨即把心一橫,若是將來被她發現自己瞞著她,恐怕永遠都不會理自己了。
本著坦白從寬的心態,有些支吾的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哦。凝兒你喜歡的人,跟別人定了親,你該怎麽辦?”
紀凝兒聞言微微一怔,瞬間便明白過來,溫柔的看著她,輕聲說道:“他跟別人定了親,就是不喜歡凝兒了,凝兒何必為了他自尋煩惱呢?”
“那、那你會恨那個跟他定了親的女人嗎?”
肖晴若緊緊的注視著紀凝兒的眼睛,急切的想知道她的答案。
“怎麽會呢?他們彼此喜歡,哪有錯呢?”
紀凝兒淡淡的一笑,伸出一隻纖手撫上肖晴若的臉蛋兒,“所以,去祝福他們吧,別讓自己傷心難過,不值得的。”
肖晴若身子一僵,撥開對方的手,滿臉不確定的問道:“凝兒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嗎?”
紀凝兒點了點頭,“白康義的確很優秀,可既然他選擇了別人,若兒何必還要執著呢?”
“啊?”
肖晴若一臉呆滯,紀凝兒接著道:“天下的好男人很多的,沒有走到一起,隻證明彼此的緣分不夠,總有一天你會遇見那個讓你心跳加快的人。”
“心跳加快?”
肖晴若默念著這句話,忽然想起那隻攥著自己的大手,俏臉驀地一紅。
紀凝兒以為她懂了,甜甜一笑,看了眼書案上的畫板,喃喃道:“美麗的邂逅總是會在不經意間出現的。”
完了、完了!
肖晴若徹底傻眼了,這種動作語氣,不用想都知道在說誰了。這可怎麽辦?雖然那個混蛋很決絕,可是以父親的脾性來看,這親能不能退,誰能說得準?
如果任由紀凝兒胡思亂想下去,等到自己二人真的成親之時,這種沉重的打擊她怎麽受得了?不行、不行,長痛不如短痛。
“凝兒,其實我……”
“女兒啊,世子又來了,你還是見見吧。”
她話剛出口,就聽見一位婦人的喊聲傳了進來,隨後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打扮妖豔的豐滿女子進了屋子。
來人正是仙妙坊的老板娘錢如玉。說起錢如玉,人家這個老板娘的稱呼可是名副其實的,因為她嫁人了,恰巧男人卻還沒死。
她男人姓孫,名長伯,京城三大家族孫家的三老爺。不像兩位哥哥那般兢兢業業、立志圖強,孫長伯三十出頭,胸無大志,整日花天酒地、紙醉金迷,典型的紈絝子弟。
錢如玉樣貌一般,能力卻十分出眾,她為人長袖善舞,處事滴水不漏,仙妙坊最初只是個小妓院,在她手裡,短短十年的時間,已發展為京城最大最火的青樓。
孫長伯娶她為妾,並不是因為這份能力,仙妙坊再賺錢,孫家也是看不上眼的。
錢如玉有一項絕技,那就是床上功夫非常了得,自從孫長伯一次酒醉體會到了其中的妙處,便甘之若飴、欲罷不能了。
“呦……大小姐也在啊?您這是去哪兒了?好久沒來了。”
錢如玉笑吟吟的打著招呼,肖晴若卻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也不答話,看了一眼紀凝兒,說道:“你有事先忙吧,我先回了。”
“好。”紀凝兒微笑著點頭,想了下道:“過幾日我可能要出門一趟,半月左右才回,找不到我可別急哦。”
肖晴若身子僵了下,當著錢如玉的面又不好多問,嗯了一聲,象征似的跟錢如玉點了點頭,便出了屋子。
“咱們這位第一大小姐,怎麽還是這副樣子?”
錢如玉看著肖晴若的背影,笑眯眯的說了句,便轉向紀凝兒,有些遲疑的道:“世子隔三差五就來一趟,總不見也不是個事兒吧?萬一發了火把我這仙妙坊拆了,媽媽就只能睡大街了。”
“平時也不見您住在仙妙坊呀?”
紀凝兒玩味一笑,“天子腳下他敢怎樣?又不是江寧府,怕他什麽?”
錢如玉滿面愁容,有些氣虛的道:“話雖如此,可仙妙坊開著門做生意,總不好去得罪這等大人物,女兒你看……”
錢如玉平時對紀凝兒非常好,當然這個好也是有水份的,紀凝兒可是搖錢樹,隨隨便便出個場,就趕上仙妙坊一月的盈利。
所以,紀凝兒很自由,想去哪就去哪,錢如玉也不怕她不回來。
樂籍的身份注定了她這輩子只能當妓女,去哪兒還能比仙妙坊好呢?不過,必要的保護還是有的,就說那趕車的福伯,便是十幾個人近不了身的,高手中的高手。
紀凝兒看她這麽為難,輕歎了聲。
“那凝兒就見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