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歡呼聲傳到扈三娘耳中卻隻覺刺耳的很,她側過身看向遠方,抑製不住的一縷緋紅再次浮於臉頰之上。
“姐夫,你可不能誆俺,那金瓊可得管夠!”莫大山笑呵呵的走了過來。
“不光金瓊管夠,媳婦都幫你娶了。”
莫大山喜道:“謝謝姐夫,不枉俺把襪子都貢獻出來了。”
爾普隻覺胃裡一陣翻騰,強忍著沒有嘔出來。
“你這夯貨,別胡說!”王盛湊了過來,對爾普抱了抱拳,皺著眉一臉擔心的道:“姐夫,你可是有了退敵之策?”
吳不才聞言轉過頭,扈三娘雖然側對著幾人,耳朵也豎了起來。
爾普神秘一笑,還沒等他開口,伍樂志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好了,鬧也鬧夠了,非常公子咱們回營吧。”
他之所以一直冷眼旁觀,多少也想探探這個敢揚言滅自己全家的小子,到底有什麽依仗。這會兒見對方不過是**薰心,也就失去了耐心。
“伍將軍,怎麽這麽掃興呢?在下這才剛定了媳婦,您怎麽也得喝杯喜酒再走吧?”
爾普擺著手,有些不悅的道。
伍樂志眯著眼,沉聲道:“非常公子是不是聽錯了?本將要走,還要帶著你一起走。”
爾普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側身的扈三娘,道:“您的好意爾普心領了,可嬌妻在側,實在是走不得。要不將軍您先行一步,爾普回頭便去看望。哦,可能要久一點,畢竟京城有些遠。”
“京城?”伍樂志挖了挖耳朵,冷笑道:“該不是聽錯了吧!”
“沒錯,就是京城。”爾普負手而立,微笑的點頭。
伍樂志眉頭一皺,還未待質問,就見一名兵士慌慌張張的從山下跑了上來,在其耳邊不知講了些什麽。
伍樂志聽後臉色驟變,驚駭的看著爾普。
“你、你是鷹衛?”
唰!
所有人的目光齊唰唰的落在爾普身上,扈三娘也轉了過來。
“呵呵!”爾普伸手入懷,掏出了一面銅牌,扔給一臉驚容的伍樂才,冷聲道:“不巧被你說對了,刑緝司指揮參事。”
伍樂志猛地一震,搶過伍樂才手中的銅牌查看,待看清那銅牌上明晃晃的刑緝二字之時,雙手便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怎、怎麽可能。為什麽消息裡沒有提起這件事?”
若論官職,指揮參事踩著房,都夠不著他這個一軍統製。然而刑緝司是什麽?那可是上到皇親國戚,下到滿朝文武,無不談虎色變的存在。
刑緝司直接受命於皇帝,指揮使官拜太常卿,身份極其隱秘,除了皇帝外便只有少數幾名刑緝司高官知曉。
刑緝司在各個州府皆有衙門,因官服上繡有獨特的飛鷹標志,所以門下一眾官員、哨緝被統稱鷹衛。刑緝司衙門平時大門緊閉並不受理案件,但只要鷹衛出現必然是大案要案。
刑緝司掌握著最高執法權,主要負責收集情報,監視、偵察、逮捕、審問等活動。不論是皇親國戚,還是當朝宰執,皆可先抓後審。
然而,刑緝司最出名的卻是司獄!
司獄的酷刑令人發指,不論什麽身份只要下了司獄,便別想再出來,或者可以說,別想再活著出來。當然,往往都是犯人自己不想再活著。
伍樂志心驚膽戰,眼珠不住的亂轉。
抓了刑緝司的指揮參事,若是追究起來,加上肖家的勢力,恐怕丟官發配在所難免。
然而,這卻不是他最擔心的。
此事做得隱秘,以扈三娘的身手不可能被人察覺。刑緝司找上他,只有兩種可能。
第一,有人通風報信,第二,鷹衛在暗中監視自己。
他擔心的正是第二種。
在營帳之時,性命之憂都沒能讓爾普亮明身份,那便證明他必有所圖。不,不是他,是刑緝司必有所圖。
伍樂志似乎捋出了一些頭緒。
爾普被扣在軍營時,鷹衛沒有動作,應該還沒有掌握足夠抓自己下獄的證據。
此時匆匆趕來,恐怕只是擔心爾普的安全。
伍樂志心中冷笑,有扈三娘劫人鬧的這一出,鷹衛暴露出來,自己反而安全了。
“大哥!”
伍樂才在旁沉聲道:“事已至此,當斷則斷!”
伍樂志皺眉道:“崔大人已經陪著刑緝司都知到了山下,此時還能如何斷?”
伍樂才眯著眼,陰笑道:“業城周邊匪患猖獗,守備軍盡責剿匪,至於什麽刑緝司參事……在哪呢?誰看見了?”他一邊說,一邊指著伍樂志手裡的銅牌。
“你是說……”伍樂志臉皮一抽,低頭沉思。“有必要這麽做嗎?”
伍樂才急道:“大哥!你忘了是怎麽對付他的了?若你是他會怎麽做?何況,不這麽做,你擅自帶兵上山的目的何在?又要怎麽自圓其說?”
一句話,瞬間點醒了伍樂志。
按伍樂才的話去做,大不了擔上一個強取豪奪的罪名,頂天在擔一個誤殺朝廷命官的罪名。但若就此停手,恐怕第一個不會放過自己的就是那個小子。
何況,木登寨知道自己不少秘密,如今已經撕破了臉,怎保證不會出賣自己?
他霍的抬起頭,眼中凶光畢現,惡狠狠的道:“那便一個不留!!”
……
“你真的是鷹衛?”
看到伍樂志拿到銅牌後的表情,扈三娘便知爾普並不是虛張聲勢。
爾普轉過頭看著她,笑呵呵的道:“你希望我是不是呢?”
扈三娘正過臉,不與他對視,淡淡的道:“是或不是,都與我無關。”
“怎麽無關?”爾普看著密密麻麻的軍兵,低喃道:“是,你我便是夫妻。不是,你我便是鬼夫妻。”
見扈三娘不為所動,爾普笑著搖頭道:“別擔心,那牌子是真的。”
扈三娘冷聲道:“我是匪,你是官,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爾普怔了怔,歎道:“真不知娶了你這個女人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就你這點智商,被人賣了都得給人數錢。”
他側過頭似笑非笑的盯著扈三娘,緩緩的道:“我問你,你抓我那晚可搜到銅牌?昨夜你背著我,可有感覺到我身上有硬物?呃……我說的是上半身。”
似乎被他數落慣了,扈三娘只是微微皺了皺眉,便站在那不說話了。至於對方為什麽著重的提到上半身,她也懶得去想。
“糟了!”
正這時,就見爾普臉色一變,盯著伍樂志兄弟二人,驚聲道:“三娘,如果讓你近身,出其不意的製服伍樂志,能不能做到!”
見他如此嚴肅,扈三娘心中一凜,沉聲道:“可以!”
“好!”爾普看了眼地上的雙刀,搖頭急道:“撿刀有些明顯,有沒有別的武器。”
扈三娘嗖的一甩袖,一把巴掌長的匕首便握在手中。
“待會……”爾普有些欲言又止,還是咬了咬牙,道:“待會我會打你一巴掌,你便往山下跑,看好時機一定要一招製服伍樂志!”
“嗯!”
爾普深深的吸了口氣,緊緊的盯著扈三娘,意味深長的道:“三娘,如果我猜錯了,你就要背上劫持朝廷官員的罪名,不止是你,恐怕連木登寨都要跟著遭殃。你……信我麽?”
“信!”
扈三娘只是怔了一瞬,便重重的點了點頭。
爾普溫柔的笑了。
……
這邊,伍樂志“一個不留”的話音剛落,便聽爾普在對面扯著嗓子吼了起來。
“好你個扈三娘,難怪你死活都不願意嫁給我,原來、原來你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你、你個水性楊花的賤人。你告訴我那人是誰,老子非宰了他!!”
“啥?”
眾人聽他這麽一吼全都望了過來。
扈三娘一愣,臉蛋兒頓時一熱,恨恨的瞪了爾普一眼,便做一副憤怒的表情。
“是誰用不著你管,若不是因為你手中的方子,你以為我會救你?卻不曾想,你竟是個色坯子,見我露了真容便想強娶為妻,呸,我扈三娘怎會嫁你這種狗東西!”
“你、你個不要臉的賤人,竟然敢罵我?”爾普咬牙切齒的指著她,忽地反手一巴掌扇在扈三娘臉上。
啪的一聲,所有人全都愣在當場,這巴掌扇的實在是狠了些,那白皙的臉蛋兒上頓時現出幾道指印。
扈三娘抬手捂著臉,呆呆的看著他,眼中似乎泛起一層淚光。
爾普心很痛,臉上卻不敢表露半點,他惡狠狠的吼道:“你個賤人,給老子滾,再讓老子看見你,必要殺了你。”
“姐夫, 你……你怎能打大姐呢?”王盛不明所以,急忙開口勸道:“大姐不是那種人,定然是說的氣話。”
莫大山驚愕的張著嘴巴,這衝擊實在有些大,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吳不才則看了眼扈三娘,白眉微微一動,沒有說話。
“別叫我姐夫,我怎會娶這種賤女人。”
爾普扭過頭,對著吳不才吼道:“吳寨主你果真教了個好女兒,這等殘花敗柳,您還是留著吧。今個兒的親事就此作罷,以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擾。”
“爾——普!!”
扈三娘銀牙緊咬,峨眉倒豎,肩頭微微的顫抖著。
爾普豁然轉身,心就是一緊,不知對方是演戲還是真傷了心,眸子裡正有淚水一滴一滴的掉落下來。
“你打了我,我便不欠你了,你若再敢辱我一句,不論你是什麽身份,我扈三娘拚死也要殺了你。”
話一說完,扈三娘便捂著臉,淚眼婆娑的向山下奔去。
親兵們見她奔了過來,嘩啦一聲,齊齊的擋在伍樂志的身前,攔住了去路。
“滾開!”扈三娘不管不顧的衝了上去。
伍樂志被二人的吵鬧吸引了注意,以至於還沒來得及下命令。親兵沒有得到命令,面對鷹衛的娘子,自然也不敢抽刀相迎。
砰的一聲,扈三娘撞開了親兵。
伍樂志心頭一凜,多年戰陣廝殺的經驗,讓他嗅出一股危險的氣息正在逼近,他下意識的揮起長刀向上一撩。
也正在這一刻,一柄尖銳的匕首抵住了他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