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湖畔的三橋鎮地處懷寧腹地,歷史悠久,素有“懷寧重鎮,水埠三橋頭”之說,是宿松、太湖、潛山、嶽西、石牌等縣通往安慶市的要衝,也是皖西南通江入海的交通要地。懷寧縣在三橋鎮設有巡檢司,負責管理白洋湖周邊水域治安和水運。嘉慶二十一年臘月十四日,一個風雪飄飛的晚上,伴隨著一生響亮的嬰兒啼哭,三橋巡檢司署內降生了一名男孩,酷愛《水滸傳》的父親彭鳴九按盧俊義的綽號給他取名叫玉麒麟——彭玉麟。
彭鳴九,是湖南衡州府縣人,參加過鎮壓白蓮教暴亂,因功升為把總,後被為任為合肥梁園鎮巡檢,後遷三橋巡檢,因性情耿直,不會奉承上官,在巡檢這個九品武官上任職多年不得升遷。但他辦事認真,愛護士兵,關心民情,很受當地百姓的愛戴。巡檢在外人看來是個官,其實也就是小村官,相當於派出所所長,縣衙裡每天一堆公事壓下來,治安巡邏、偵查審案、征稅、護航、抓人、化解糾紛等,什麽都要管,什麽也管不了,屁大的事也要向縣報告,身不由己。彭鳴九平日忙於公事,疏於對孩子管教,不聽話就是一頓拳腳,所以小玉麟在父親的“培養”下,皮糙肉厚,身板抗揍;和小朋友打架也是不輸於人的。
小玉麟到了八歲在才上學,他上私塾的地方在白洋湖邊白洋莊,離家有四裡路,每天自己走路去,他母親王氏是白洋莊人,這條路倒也去過幾十遭。早上天微微亮就被母親趕起床去私塾,中午他就在外婆家吃中飯。玉麟的外婆是個很和藹的老人,雖是莊稼人也纏了一雙小腳,在家裡養了幾隻鴨,每天一早去鴨棚裡掏了鴨蛋,中午就給玉麟煎鴨蛋吃,把玉麟疼得比親孫子還親。玉麟跟外婆感情很好,到離家門口十幾米就喊外婆了,孩子響亮的叫聲,讓外婆甜到心裡去了。
有一天,玉麟因背不出《三字經》被先生留了下來,直到天黑才回家他肚子餓了,急急往家趕,當走到湖邊一棵柳樹下突然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摔了一跤。他原本以為是根木頭,卻聽到微弱的呻吟聲,原來是個人,只見一個纖瘦的女孩,深秋季還穿著個單衣、破破爛爛,滿臉汙泥,頭髮蓬亂,看不清多大年紀。玉麟著實被嚇了一跳,不知這人怎麽在這裡,天黑了,自己再不快點回去,迎接自己的將是母親的掃帚和父親的棍子。看著這個人一動不動,該不會被自己踢了一腳死了吧!
“喂,你快醒醒!”
“…………”
“別在這裡睡,會被凍著的!”
女孩一聲不吭,許久才發出一聲,“……喲……”
玉麟嚇壞了,不知道怎麽辦,想趕緊回家,可又不忍心看著這個可憐的女孩不管。他使出全身的力氣,把女孩抱起來往外婆家走去。一會滿頭大汗,好不容易看見外婆家的牆角了。
“外婆,外婆,快來啊!”
“外婆,外婆,快來啊!”
外婆李氏,剛做好飯,隱約聽到有人喊,走出去一看,是外孫又回來了,還抱著個人,趕緊叫兒子媳婦快出去幫忙。小玉麟,看到外婆,腳立馬軟了,摔到下去,抱著的女孩也摔在一邊。一家人趕緊把人背進去,只見這女孩面黃肌瘦,一動不動,不知患啥病,好在外婆大半輩子過來的,遭遇過饑荒,看出這女孩是鬧饑荒餓的,給她灌了點水,又煮了點稀飯喂了兩口。這女孩才有了意識,睜眼看到有個小男孩,眼睛黑亮亮的望著自己,臉刷的一下紅了起來。知道是這家人救了自己,急忙跪了下來,要磕頭,一下又摔到了,玉麟趕緊扶住。原來這女孩姓梅,叫梅小姑,今年才十二歲,比玉麟大兩歲,徽州績溪人,家裡遭受了災,村裡沒吃的,跟著災民進城討吃食,有個鄰村表嬸看她長得齊整,給了家裡幾個銅板,說要帶她去戲班子唱戲。家裡沒法子,只能讓她去跟著去了,誰知這天殺的表嬸把她帶到城裡轉手賣給了人販子。人販子又把她帶到了安慶府,準備賣到青樓。趁著人販子和老鴇討價還價的勁,小梅悄悄逃了出來,人販子一路追,她一路跑,跑了幾天,沒得吃一粒米,好不容易來到湖邊,正想捧一把水喝,剛彎下腰就歪了下去——餓暈了。
外婆看著著可憐的小女孩,眼眶濕潤了,想起自己的早夭小女兒,要是還活著也這麽大了。這大概是菩薩顯靈,感念她思念幼女把小梅送到她家來了,說著就收留了小女孩。從此,玉麟多了一個小姨,外婆叫她梅姑,讓他管這小女孩叫梅姨。他撇撇嘴說:“我才不要叫姨呢,她比我也大就大了兩歲。”回到家跟父母說明情況,不僅沒被罵,父親難得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母親還誇他勇敢心善,做了件大好事,好人有好報。
小梅姑在王家養了半個月,身子慢慢恢復過來了,臉上逐漸多了紅潤,頭髮有了光澤。她很感激是玉麟救了她,還把她帶到這麽好的人家來,心裡打定主意要好好報答玉麟。平日裡她幫外婆他們乾活,收拾家務,忙裡忙外,也經常幫玉麟收拾書包,浣洗衣物,送他上學,像姐姐一樣呵護著他。玉麟也多了個玩伴,常去外婆家跟小姑玩耍,說私塾裡的學的新鮮事,教她寫字,背《三字經》。一來二去,兩人很快成了好朋友。過了兩年,小梅姑長高了,人也出落得很清秀,微風拂過她的劉海,顯現出細細的柳葉眉,杏仁般的大眼睛,纖巧挺直的鼻梁,櫻桃大小的嘴唇,尖細的下巴,瓜子臉型,話溫聲細語,銀鈴般的清脆悅耳,品貌雖無沉魚落雁之姿色,卻也有幾分小家碧玉的俊俏;村裡村外的小夥子大姑娘,見到她都要攀談幾句,有些新鮮果品都要拿點給她嘗嘗鮮。
一天小梅發現玉麟忘帶了一篇老師布置的練習字帖,趕緊給他送去私塾,正走到靠近私塾的圍牆邊,有兩個外村來的學生攔住了她的去路,說著些流裡流氣的話。
“這小夥娘是誰家的?也來上私塾偷聽先生講課?還是看哪個相好的?”
“小妹妹長得可俊了, 給我做媳婦吧!哥一定會好好疼你的……”。
小梅羞得一下臉紅了,正要走開,兩個人一前一後攔住了她得去路,還動手拉扯,把包袱扯了下來,包裡的字帖扯爛了,小梅委屈得蹲下地哭了出來。這時私塾裡跑出來個小學生,把這二人推開,幾個人就動起手來。原來著小學生是玉麟,她聽到外面吵鬧跑出來,看到有人欺負小梅,怒從心頭起,男子漢的保護欲立馬冒了出來,說一千道一萬,不如立刻動手來的實在,和他們兩個拳打腳踢、拌跤。雖說他長得稍瘦小,可從小在父親拳腳得磨礪下,真不含糊,一會把另外兩個高大的男生打爬下了,自己也被抓了幾下。
小梅在旁邊勸架,讓他不要打,眼看勸不住,作業還被踩得更加爛了,一時急紅了眼。直到先生出來,把幾人狠狠得訓一頓,打了十戒尺。
古代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農村女孩沒得書讀,只能幫家裡乾些粗活。小梅在聽玉麟背書寫字,跟著認識幾個詞,她很用心,認字很快,會背幾首古詩詞,甚至也可以對些簡單的對子,有時玉麟絞盡腦子想不出的文章,小梅在旁邊提點兩句就想通了。姐弟兩人感情很好,常在一起乾活、玩耍。
有相聚的日子,也有分散的時候。玉麟13歲的時候,他的祖母去世了,兄弟二人跟著父親彭鳴九回衡州府老家奔喪。玉麟和小梅姑依依不舍,小梅姑給他做了幾雙鞋,又扯了貼身衣服的布料做了一塊梅花刺繡交到他手裡,送到十裡長亭,眼看望不到人,往回走的時候的小梅姑的眼淚悄悄地流出來,沾濕了一片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