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小姑的離去,讓彭玉麟意志消沉,心灰意懶,突然感到人生的空虛,什麽讀書上進、考試中舉、功名利祿在他的眼裡成了浮雲,因為他的夢裡有個人,和他分享功成名就的喜悅和幸福。如今人不在了,夢想存在著永久的裂痕,這也影響著他今後的人生幾十年。他多次思考人生的意義是什麽,思來想去,好似天邊的雲,多彩美麗卻又變化不定。
好友,楊子春見他內心悲傷憂鬱無法宣泄,想起衡陽有位大名人王夫子,也曾經歷無數挫折,最後看透,凝結一身心血,寫了上百著作,他的思想照亮了整個荊楚大地。遂以陪自己去瞻仰先賢為名,不有分說拉著彭玉麟去了除了衡州城。
“玉麟兄,你可知道王夫之?”楊子春不時找些話題說到。
“王夫之,字船山。是我們衡州府衡陽縣人,明末大儒。誰人不知。”彭玉麟淡淡的說道。
“船山先生,說來也是命運坎坷。他少年聰慧,十四歲中秀才,二十三歲中舉,進京會試走到半路,京城被李闖王攻破了。俗話說的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他一心要盡忠崇禎皇帝卻上吊了。一億漢人的天下被百來萬人的遼東蠻子滿人佔了,投靠桂王桂王拜,投被永歷永歷亡,他組織義軍抗清,被追捕,顛沛流離,逃入深山,十幾年不出,他撐雨傘,穿木屐,與滿清不共戴天;腳上穿木屐,堅決不踏上滿清之地。埋頭著書,竟成大儒。”楊子春暗地裡加入了天地會,所以對反清複明的鼻祖級大儒王夫之的事跡如數家珍。
“在書院聽張先生講過,船山先生可是王陽明之後的儒學大宗師大,他所研究的都是經世致用的實學。”楊子春的話,有些觸動了彭玉麟,他也是王夫之的崇拜者,平時忙於科考和營生無暇去瞻仰船山故居,今日一行他感覺會很有收獲,可能會觸動自己的另一面。
兩個人一邊聊一邊走,走了一個時辰還不覺得怎麽累。很快來到了曲蘭鎮湘西村,遠遠看到有幾間茅屋,坐落於山前,正中一件掛有一匾寫著“湘西草堂”幾個大字。
王夫之的湘西草堂在曲蘭鎮湘西村菜塘彎。有茅屋三間,左為住房,右為書房。王船山先生後半生在此潛修十七年,寫了 800余萬字的著作。王家後人在旁邊蓋了幾間土磚房,這幾間茅屋沒人居住,僅作為後人參觀紀念之處。他倆說明來意後,有白胡子老先生自稱王世全是船山公的四代孫,平時教書為業,聽聞來者是本地秀才,故特意來接待。
彭、楊兩人一看老者就是個飽學之士,連忙朝著王世全拱拱手,道聲:“如此打攪了!”
楊子春道:“說來冒昧,我二人曾舊聞船山先生大名,多次拜讀先生的大作,可惜先生的著作外面流傳甚少,不足以解渴,因此結伴來貴寶地。萬望世全老先生可以指點一二。”
王世全:“兩人仁兄過謙了,請隨我來。”
彭、楊二人跟著王世全來到了家中老宅,正堂掛著一副畫像和許多對聯,畫像畫的是一個相貌清瘦的老者,頭上包著黑色頭巾,垂到兩肩,濃眉下一雙小眼,透著深邃的光芒——這就是王夫之先生的畫像。旁邊有很多到訪達官貴人和名人宿儒為王夫之先生題字。最前面高高掛起的四個字“衡嶽仰止”是兩江總督湖南安化陶澍所題,他還有一副對聯“天下士非一鄉之士,人倫師亦是百世之師。”敬賢之情讓彭、楊兩人看了十分震動。還有兵部尚書祁寯藻題的“氣凌嶽九千丈,心撫離騷廿五篇”;彭玉麟發現有一副“自抱孤忠悲越石,群推正學接橫渠。”下面端端正正寫著長沙後學唐鑒的敬題並書。唐鑒是當今皇上的老師,理學大師;橫渠指的是提出了讀書人人生最高追求“為天地立心,為生命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北宋人張載,人稱橫渠先生。
彭玉麟心裡很有感觸,這不是自己一直以來孜孜以求的志向嗎?
王世全又帶兩人看了收藏船山先生著作的書房,只見書房有二十平米,一整間是船山先生的著作。有《周易外傳》、《老子衍》、《讀四書大全說》、《莊子通》、《宋論》十五卷、《讀通鑒論》三十卷等,還有先生的自編著作《五十自定稿》一卷、《六十自定稿》一卷、《七十自定稿》一卷。滿滿放了十個書架的書籍。二人一邊看,一邊聽王世全介紹。
王世全說道:“先祖船山公最大的成就就是重新詮釋和發揚了陽明先生知行合一的學說,船山公說,‘耳有聰,目有明,心思有睿知。入天下之聲音研其理者,人之道也。聰必歷於聲而始辨,明必擇於色而始晰,心出思而得之,不思則不得也。豈驀然有聞,瞥然有見,心不待思,洞洞輝輝,如螢乍曜之得為生知哉?果爾,則天下之生知,無若禽獸。’這是他對唯物和唯心之辯別——反對“生而知之”的先驗論。”(《讀四書大全說·論語·季氏篇》)
楊子春:“船山先生主張經世致用,這也被湖南士林所推崇。”
彭玉麟:“敢問世全先生,聽聞船山先生一身坎坷,窮困潦倒,是什麽支撐著他堅持下來,並完成如此多大作的呢”
王世全:“彭老弟,看出你是性情中人,人生坎坷尋常事,貧家磨礪心性,富貴墮人志氣。大抵聖賢都要經歷一番磨難的,像周文王被拘於羑裡,史學家左丘失明,孔夫子遊說列國不被重用,孫臏被截去雙腳,司馬遷遭受宮刑之苦,而他們所取得的成就,如同茫茫黑夜中的一盞盞明燈,照亮了歷史長河。 ”
彭玉麟:“受教了!晚生彭玉麟本地渣江人,讀過幾天書,然性情浮躁,來到先生草堂,內心平複,如置身冷泉之中,四肢百骸重煥生機。敢請先生收我弟子,我願侍奉於先生左右。”
楊子春一看今天來對地方了,打趣說:“世全先生,彭兄是看船山公的著作精彩,想賴著不走了。”
王世全笑到:“看到彭老弟誠心向學,不枉費船山公十幾年的辛苦耕耘。只可惜老夫才疏學淺,讀了一輩子書一樣也是個普通秀才。兩位老弟學問精深,前程似錦。怎敢自認為師呢?如若不棄,我等平輩論交,做個文字之交的知己豈不更好!
彭玉麟:“既然如此,承蒙世全先生厚愛,我兄弟二人恭敬不如從命了。以後還望先生多指點。”
王世全:“好說,好說。兩人有閑暇可隨時來草堂書室相聚。播散船山公之學,經世致用,造福江山社稷和天下蒼生,不枉男兒來世上一遭。這也是吾輩活在世上的意義吧。”
隨後彭玉麟安心在曲蘭鎮湘西草堂讀了半年書,給自己起名字雪琴,喚醒了另一個自己。
正當彭玉麟在衡陽讀書蟄伏之際,廣西爆發了洪秀全、楊秀清金田起義。數萬起義軍攻佔了永州,又北上桂林。天下進入了多事之秋,彭玉麟預感到戰火會燒到湖南,他拿出父親留給他的《公瑾水戰法》對照湘江地理地形,仔細研讀又和王世全、楊子春等友人一起研究《公瑾水戰法》,彭玉麟因從小在水邊長大,水性極好,扎個猛子下水,能潛遊數百米,有時也叫上一些漁民在江上模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