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那裡,都差點被當土匪抓起來了。”
“聽他們說,那天晚上鎮裡死了好多人,有些土匪當天白天就混進城了,到了晚上,他們大部隊來了,那些人就在裡邊到處放火。”
“哎呀,死了好多人呐。”
“那······保安團還能來嗎?”鄧老財聽到這裡,臉色不好看了,看來鎮裡都這樣了,指望保安團下鄉來剿匪給自個家報仇,是沒啥指望咯。
“唉,保安團也慘啊,死了十幾個,警察局,也死了不少人,那些個鎮裡的不管大大小小的人家,都被搶了。”鄧三接著說道。
“昨晚上,還有好多人從其他村趕過來報信,就是昨天,周邊十裡八鄉的都被搶了。”
鄧老財聽到這裡,沉默了下來。
陳方海也在邊上,一直安靜的聽著,看鄧三說完了,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回土樓去了。
回到家這邊,站在田坎下,看著被火燒得漆黑的外牆,他不由得慶幸啊,幸好啊,自己當初有先見之明,建了這麽一棟厚實的土樓,雖然被搶不到財物的土匪放火燒了,看起來很慘,但自個兒的財物沒什麽損失,而村裡那些村民房子雖然沒事,但大多人家裡財物被一搶而空。
說起來,其他一些沒被搶光的,還得謝謝咱呢,要不是自己土樓易守難攻,激怒了土匪們,把土匪們吸引了過來,整個村都得被搶光。
回到屋裡,陳秀才拿起水瓢,從缸裡舀了一瓢水,喝了個痛快,然後扛起鋤頭,下地去了。
到了地裡,老大老二老三跟著母親早在地裡刨了起來,老四老五小,就在邊上另一塊菜地裡捉蟲玩。
看著地裡昨天被土匪踩壞的那些個菜,陳秀才心疼肉疼起來,這可夠吃好幾天的了。
不多時,山裡的霧散了,日頭越發曬人了,一家人忙乎得差不多了,就回屋吃飯去。
農村的生活,就是如此,南方太陽猛,一般就清晨太陽還沒出來就趕緊下地,等到了大上午的,烈日當空,人扛不住,就趕緊回屋了。
那年代,這一片的習慣都是隻吃兩餐,有的人家是一早起來就下地忙完農活,再回家早飯午飯一起吃,到了下午天黑前,就把晚飯吃了,省的天黑了,還得點燈吃飯,浪費燈油。
吃完飯,陳靜之跟爹媽打了個招呼就準備跑出去玩。
“別跑遠了。”老秀才關切的吼聲從屋裡傳了出來。
來到村東頭私塾,這是村裡以鄧老財牽頭帶領幾個過得還行的富農一起修的,還花了錢請了個鎮裡的教書先生。
去年教書先生進城趕集,失足摔下懸崖後,就再也沒先生教書了。
陳方海又不願意教書,自此,私塾就空了下來,成了孩子們的玩處。
陳靜之到的時候,村裡一幫小屁孩已經在這私塾門前的場壩上玩耍了。
趕緊加入,一起玩耍打鬧起來。
不知不覺,已經到下午。
陳靜之正和幾個小夥伴追鬧的時候,忽然聽見村東頭,自己家的那個方向,傳來幾聲槍響。
一個爬在屋頂玩的小孩忽然大喊起來:“土匪又來了,快跑啊。”
孩子們瞬間停止了打鬧,如鳥獸散般各自奔向自家。陳靜之更是心急如焚,他飛快地躍上田坎,拚盡全力向家的方向狂奔。
遠遠的就看見村東頭那邊的人家,已經被土匪圍了,而自己家那樓下圍的人更多,還有一幫扛著槍的土匪,正踩著菜地,開始分散開來,向村西這邊跑來。
而有幾個土匪,正往陳靜之來的方向走過來。
陳靜之此時已經顧不上害怕了,隻想趕緊跑到家那裡去。徑直對著土匪就跑了過去。
越來越近,幾個土匪的臉逐漸清晰起來,他們其中有兩人,還穿著以前去鎮裡看見的那些刮民黨穿的那種灰藍灰藍的軍服。
幾個土匪早看見前邊跑過來的小孩,其中一個說道:“喲,這小孩跑的挺快,身體素質不錯,要不帶走?”
“得了,咱們做土匪的,今天不知明日事,搶個小孩來養什麽?”另一名土匪嗤笑一聲,顯然對此提議頗為不屑。
此時,陳靜之已跑到幾名土匪跟前,他鼓足勇氣,眼神堅定地看著對方……
幾個土匪還笑嘻嘻的側身讓了讓,陳靜之趕緊跑了過去。
這時,其中一個土匪,拉了一下槍栓,抬起來瞄準了陳靜之的後背。
另一人見狀,趕緊壓下了他的槍頭,說道:“李哥,一小孩你都不放過啊?”
拿槍那人呸了一聲,吐了口唾沫,收回了槍,狠狠的說道:“媽的,看這小子穿的還挺好,就想起了我們村那害得我家最後兩畝地都沒了的劉扒皮。”
“行了,害你的是劉扒皮,又不是這小子,殺小孩你不怕遭報應啊。”另一人也勸解到。
李哥哼了一聲,收回槍,轉身就走。
其他幾人趕緊跟上。
此時,陳靜之還不知自己已經在死亡邊緣走了一遭。
等氣喘籲籲的跑到自家土樓的時候,已經十來個土匪圍在自家門口,自己老爹正擋在門口,面前放了兩筐菜和一些雜糧。
老爹低眉順眼的站在哪兒,說著什麽,說一句鞠個躬。
陳靜之衝了過去,從人群中鑽了進去,剛要衝到老爹,後領一把被揪住。
回頭一看,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凶狠大漢,抓著自己領子,他把陳靜之拉了過來,不顧他的掙扎,一把抓著頭髮,死死的扣住他,用半生不熟的西南官話說道:“這是你家娃兒?長得挺壯實的嘛,看來生活不錯嘛,還拿這麽點東西打發我們?”
陳方海一臉焦急的看著被抓住的陳靜之,顫悠悠的說道:“老總,小門小戶的,也就種點收成過日子。”
“我看你這兩層土樓可不是小門小戶能修得起的啊,聽說,昨天二麻子那夥人,可廢了好大力氣,都沒能把你這土樓打下來啊。”絡腮胡子說道。
“連長,跟他們費那麽多批話幹啥,搶了就是了。”絡腮胡子身後一個瘦巴巴,穿著破爛軍服的土匪,抬起手槍,往前一步,頂在陳方海頭上。
陳靜之連忙掙扎著:“你們不要殺我老漢,你們不要殺我老漢。”
絡腮胡子一把用力,揪得他頭髮生疼,然後往後一摔,把他甩進了屋前的簷溝。
陳靜之後腦杓撞擊在溝沿,頓時眼冒金星,一陣昏厥。
迷迷糊糊中,聽見老爺子叫著自己名字,然後是土匪的打罵聲,槍聲,屋裡媽媽姐姐哥哥弟弟的哭喊聲。
隨後,陳靜之就暈了過去。
“三娃,三娃,你醒哈。”
“三娃,三娃。”
迷迷糊糊中,陳靜之感覺有人叫著自己,然後人中一陣劇痛,猛然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