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在重新被啟用的勤政務本樓書房內,李隆基聽取了右相李林甫關於今年的政務安排。
簡單的說就是兩個字:搞錢!
為什麽要搞錢呢?
因為大唐中央財政已經是入不敷出了,過去幾年就是拆東牆補西牆,必須要增加“流動性”。
李林甫計劃繼續擴大地稅的征收力度,同時減免部分受災地區的租庸調,繼續減少實物稅增加貨幣稅,以絹帛為等價物方便運輸。
鼓勵百姓將糧食運到指定地點高價出售給官府,換取絹帛來繳稅。
這樣一來,就可以減少官府運輸的費用,一定程度上緩解租庸調制度本身的固有缺陷。
簡單的說就是租庸調這種“祖宗之法”,人人都知道有問題也不好改,基哥也不願意改。李林甫的辦法就是乾脆就不要改,然後用減租庸調加地稅的辦法,增加市場流動性,從而緩解“錢荒”。
它只是一個應急的辦法,但好在已經持續使用了將近十年,無論是官府還是百姓,對“地稅換租庸調”的套路都比較適應,因此可以保證施政的平穩性。
去年用了的,今年繼續用,出不了大事。
不過李林甫說得頭頭是道的,但基哥好像完全沒在聽一樣,面色平靜中有那麽幾分走神,讓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麽。
“哥奴啊,朕一直有個心願。”李隆基忽然開口說道。
“聖人有何吩咐?”
李林甫小心翼翼的詢問道,心中一緊。每次基哥這樣說的時候,往往意味著他又要搞事情了。
“朕想讓自己的畫像掛在凌煙閣內。”
基哥說出了一件讓李林甫都感覺炸裂的事情!當了這麽多年宰相,愣是沒見過如此離譜的要求啊!
這比基哥當年搶佔壽王妃楊玉環還離譜!
“聖人不可啊!”
不僅是李林甫,就連基哥身邊的高力士,都直接跪了,二人把頭伏在地上,怎麽也不肯起來。
皇帝要進凌煙閣,這不扯淡嘛!那是給臣子們進的!
皇帝豈能自降身份與臣子同列?
而且自太宗給凌煙閣二十四功臣後面加了個魏征,變成二十五人以後,這個名單就沒有變過了!將近七八十年沒有變過!
現在基哥作為天子,要把自己加到凌煙閣功臣裡面……怎麽看怎麽有點智障啊!
不過這樣侮辱基哥的話,無論是李林甫還是高力士,都不敢說。
他們隻好伏地不起。
“哥奴,力士,你們誤會了啊。
朕只是說,把朕還未登基時的畫像掛在凌煙閣內。
以彰顯當年朕還是渤海郡王時,撥亂反正之功。”
李隆基摸了摸自己的白胡須,微笑說道,走上前把李林甫與高力士二人扶起來。
還能這麽玩麽?
高力士沒說話,他知道基哥的想法,誰也無法改變。
但李林甫卻還未從懵逼中回過神來。
改變凌煙閣的功臣數量,這件事具有十分重大的政治意義,遠遠不限於基哥本身。
讓基哥進凌煙閣,只是一個不算笑話的玩票,說不定下一任天子就會把他的畫像移出來。
但是事關重大,又耐人尋味的是,基哥此舉卻是會打破了一個長久以來的潛規則:
凌煙閣功臣的數量,是不可以改變的。
這條政治紅線,之前無人敢踩。
歷代李唐宗室之中的“政治正確”,便是只有“開疆拓土”之功的太宗皇帝,才可以將他麾下的那一批文臣武將,弄進凌煙閣。
換句話說,在李唐宗室的精神世界核心裡面,唐太宗才是大唐開國皇帝,玄武門之變算是“撥亂反正”。
所以凌煙閣功臣,其實就是太宗皇帝當年為了表彰自己的“從龍之臣”,而樹立起來的“貞潔牌坊”。
於是便有了這樣一個悖論:
如果太宗皇帝算是開國之君,那唐高祖李淵算什麽玩意?
跟隨李淵打天下的功臣算什麽玩意?
如果唐太宗不是開國之君,那凌煙閣功臣又是什麽東西?
為什麽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太極殿偏殿的東北角?
這條主軸線,其實就是李唐宗室皇位繼承血腥不斷的內核,是不可輕易觸碰的政治紅線。
往凌煙閣裡加人事小,政治正確與自身合法**大!
要是哪個皇帝想往凌煙閣裡面“加人”,那麽就得有比肩太宗皇帝的功績。
否則,你怎麽敢這麽玩啊!
要是沒這個前提條件,那麽哪怕臣子已經功高蓋主,也沒有資格進凌煙閣。
這不是功勞大小的問題,而是政治維度不同造成的。
武則天在血腥清洗李唐旁支的時候,也不敢開這個口子。一旦開了這個口子,後面會發生啥事,那可謂是不敢想更不敢說了。
“聖人,帝王畫像進凌煙閣,自大唐開國百余年未有也。
聖人的意思雖然是說當年的渤海郡王,但外人並不一定了解這些,恐怕會有所非議。”
李林甫叉手行禮,似乎並不讚同基哥的看法。
畢竟,李林甫也是李唐宗室成員。哪怕他平日裡再媚上求榮,幾乎是對基哥的要求予取予求,也沒法在事關自身合法性的事情上盲從基哥。
這可是立身之本啊!
不是李唐宗室,李林甫就沒資格門蔭入仕;不能入仕就不能升官,不能升官就無法當宰相,不能當宰相,那他現在就得回家耕田。
這是能開玩笑的事情麽?
“如今朕的江山何止萬裡,大唐乃是天華地寶之國,都是朕的功勞。
當初跟朕一起開拓江山的臣子,朕能不給他們一個交待麽?
朕意已決, uukanshu 渤海郡王入凌煙閣為第二十六人。
其余的幾個人,還有姚崇,宋璟,張說,方有德,以及你李林甫。
明日在紫宸殿朝會,商議此事,哥奴伱安排一個人上書這件事。”
李隆基根本不給李林甫拒絕的機會,直接把話說死了!
都已經到這個份上了,甚至李林甫本人都在凌煙閣新名單上,他還能說什麽!
再說下去,宰相別當好了。
“謹遵聖人之命。”
李林甫叉手行了一禮,內心的感受,複雜到無以言表,躬身告退而去。
在去襄陽的火車上,晚上還有一小章,這是手機碼出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