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履薄冰】
錢弘俶納土歸朝後,雖受到了宋太宗趙光義的高規格禮遇和充分地信任,但畢竟是寄人籬下的亡國之君,總比不上在杭州愜意。錢弘俶謹小慎微,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期間也發生過幾次「險情」,也許精神上的焦慮和過分地擔驚受怕是他身體久病不愈的原因之一。
「毒藥烏龍」
981年正月,錢弘俶風疾複發,直至5月仍「尚在風疾」。
這一天,一名叫趙海的內臣喝得正酣,醉醺醺地遊蕩在首都的街頭,唱著「onenightin北京,你可別喝太多酒,走在禮賢宅門外……」無意間走到一處寬宅大院,抬頭一瞧,「禮賢宅!」在酒精的作用下,趙海竟然邁步就要往裡走。
門衛一瞧是朝廷官員,潛意識裡認為這是朝廷派來的傳詔使者,也沒敢盤問,就急忙向內通稟,說朝廷傳詔使到了!
當時天色已晚,錢弘俶和家人們已經入睡,驚聞朝廷使節到訪,立刻穿好衣服迎接,而趙海竟然醉兒咣當地徑直闖進錢弘俶的臥室。
錢弘俶一家人滿臉堆笑,忐忑不安地把趙海讓到上座,也不敢問他來此何事。
坐定之後,趙海的醉意才稍稍去了三分,稍微清醒了一點點,暗自發出靈魂三連問,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幹什麽。
「這個……啊,聽說大王您老人家風疾良久,不知近況如何?」總算聊了兩句人話。
錢弘俶如實回答,「稟上差,老朽早有足疾,近期又加之風疾,常頭暈目眩。」
「哦……」趙海微微一笑,伸手入懷,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精致考究的小藥瓶,摘去瓶塞,出藥約百粒,恭恭敬敬地奉上,「所謂對症下藥,此藥正對大王頑疾。吃了它,一切煩惱都沒有啦!」
自他掏出藥瓶的那一刻起,錢家人臉色驟變,難掩恐懼之情(惶懼憂駭,計無所出),唯獨錢弘俶鎮定自若,用茶水衝服,當場一飲而盡。
趙海非常高興,「這下好啦,藥到病除,祝願大王早日痊愈。我就先告辭啦。」
等趙海離開後,一家人再也矜持不住,嚎啕痛哭,一副生離死別的場面,大家一致認為這是趙光義賜的毒藥。
錢弘俶卻不以為然,還笑著勸慰家人,說主上待我甚厚,此必良藥也,不可胡思亂想。
第二天,趙光義得知了此事,大驚失色,立刻派心腹去禮賢宅解釋溝通,消除誤會,然後把惹禍的趙海抓起來,先結結實實地揍了二十棍子(不是打屁股,是打後背,「杖海脊二十」),然後把半死不活的趙海戴上全套的枷鎖鐐銬,拖到禮賢宅大門口示眾三日,最後將尚存一口氣息的趙海流放到海島。
錢弘俶派兒子錢惟浚入朝陳謝,趙光義撫問良久,又賜湯藥一金盒。之後,錢弘俶進貢黃金三千兩、白銀兩萬兩作為答謝。
一場有驚無險的烏龍鬧劇才算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派系爭鬥」
樹欲靜而風不止。
在太宗朝初年,「趙普VS盧多遜」可以看做是宋朝內部最大的派系之爭了,關於其爭鬥細節將在後文詳述,在二人的爭鬥中,錢弘俶險些成為炮灰。
當時,重新拜相的趙普佔據了上風,而盧多遜則被罷為兵部尚書。政治鬥爭從來都是你死我活,趙普決心要將盧多遜置於死地。
這一日,趙普召來錢弘俶的兒子錢惟浚,對他說盧多遜是個大貪官,這是個不爭的事實,我聽說你們之間也有帳目往來,如今我之所以沒有順著這條線索深挖,是害怕連累到你們父子,咱互相行個方便,你回去之後讓令尊大人把這些年與盧多遜有關的帳本交上來,這事兒就跟你們沒關系了,放心,我們隻追究盧多遜的責任。
錢惟浚急忙把趙普的話轉述給錢弘俶。
錢弘俶當了四十年的國君,政壇老手,以他現在的身份,對於大宋的內鬥是避之猶恐不及,豈會被趙普三兩句話哄做槍使?於是說道:「皇上英明,凡有證據證明大臣有罪,依法依律治罪即可,我哪有什麽證據?沒有!」
趙普正如日中天, 是當朝大紅人,而且此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做事風格也是世人盡知的,錢惟浚戰戰巍巍地向他轉述了父親的意思。
趙普苦口婆心,耐心勸說、反覆勸導,見不奏效,又拉來自己手下能說會道、巧言善辯的幕僚,組團兒忽悠錢弘俶。可無論他們如何口吐蓮花,錢弘俶就是一個字——沒有,不給!
趙普圖窮匕見,撕下了和善的偽裝,「給你臉了是吧?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勸你三思,否則的話,你可要後悔了(若不預言,事恐不測)!」
錢弘俶挺胸抬頭,斜著眼角瞥他一眼,冷笑一聲,「淡定,我這裡資料檔案太多,容我仔細檢查一下。」
趙普與左右對視,露出猥瑣的笑容,心說看來這老小子是吃硬不吃軟,嚇唬嚇唬就好了。
誰料錢弘俶來到檔案室,將所有檔案資料付之一炬,然後叫來錢惟浚及諸子孫,指著這堆灰燼,教導道:「我入朝之後,受到皇上超規格恩寵,故而左右大臣多有饋贈,不僅僅是盧多遜,這都是正常的人情往來。而如今,有人卻斷章取義,在這方面別有用心地大做文章亂帶節奏,我們豈能落井下石?你們的日子還長著呢,千萬不能卷進這潭渾水,我把它們銷毀了,有什麽雷,我一人來扛!」
隨後,錢惟浚將此事告訴給趙普。所謂的「證據」已經全被銷毀,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趙普先是一愣,繼而感歎良久,盛讚錢弘俶,並懇請錢惟浚向錢弘俶同志轉達自己對他老人家的敬意。
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翻篇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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