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耶律德光班師途中突然病逝,各級將領都慌了神。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先把耶律德光的遺體送回契丹。
當時已經進入夏季,天氣漸漸炎熱,為了防腐,契丹人把耶律德光做成了木乃伊,據史料記載,是將他的肚子剖開,取出內髒,然後塞入好幾鬥食鹽,做成了醃肉干,運回北國。當時的中原人稱之為“帝羓”,意思是肉干兒皇帝、臘肉皇帝。
耶律德光的木乃伊運送到上京臨潢府,述律太后面對親兒子的慘狀,居然一聲不哭,更沒有流下一滴眼淚,很符合“斷腕太后”的女強人氣質。
她面無表情地望了一眼耶律德光的靈柩,拋下一句冷冰冰的話,“等到塵埃落定,我再安葬你。”
她來不及傷感,政治家的眼中只有政治,沒有親人和淚水。
述律太后雖然不傷感,但隨耶律德光南下的將領們一個個如喪考妣。他們不是與耶律德光的感情深,而是懼怕這位冷血的述律太后。
述律太后的心思,在契丹是人人皆知的,因為在太祖耶律阿保機駕崩時,她就已經向契丹勳貴們攤牌了。她要掌權,為此,不惜對反對者高舉屠刀,成百上千的契丹貴族慘遭屠戮,甚至連剁自己的手腕都不帶眨眼的。
如今,太宗耶律德光駕崩了,類似的慘劇又要上演。
按道理說,領略了述律太后手段的這些公卿貴族,不會反對述律太后的任何提議,因為敢於反對已經死於上一次的大清洗。這些漏網之魚們全成了驚弓之鳥,噤若寒蟬,那麽述律太后也就沒有必要再次血洗契丹政壇。
但實際情況是比較特殊的,耶律德光不是平靜地在上京臨潢府安然病逝,而是在南征途中暴斃。這支軍隊是耶律德光的嫡系,是他長期培養起來的用來對抗述律太后的政治、軍事資本,是他短暫硬過的翅膀,這些人是“帝黨”,是述律太后眼中的異己分子。
別說是述律太后,無論是誰掌權,首先要清理的,就是南下的這批“元老功勳派”。
而之所以沒有立即動手,就是因為他們這支武裝是契丹的全部精銳,述律太后不敢貿然翻臉,只能先隱忍不發作,等他們按照原計劃回到契丹本土,然後按照原計劃解除武裝、上交權力,然後……才是述律太后的送命題——汝思先帝乎?
南下的這批契丹貴族將領們,近日來頻頻私下密會,就是在商討這個問題,如何避免被述律太后清洗。
很快,大家取得了共識:要想不被述律太后清洗掉,就一定不能讓述律太后掌權;要想不讓述律太后掌權,就必須擁立一位“太后黨”之外的人當新皇帝。
這位新皇帝必須同時滿足以下幾個條件:
1,要有繼承大統的合理條件,比如皇室宗親,也皇室的血緣越近越好,劉皇叔可以忍,李皇三從叔曾祖就免了;
2,此人一定要在南下的隊伍中,這樣才會一心一意挑梁扛把子。
拉誰下水呢?大家很快就在軍中鎖定了一個最佳人選,這個人的條件簡直堪稱標準答案!這個人就是耶律阮。
前文有述,耶律阮是遼太祖耶律阿保機的長子長孫,一直被二叔耶律德光帶在身邊,隨軍出征,此番隨軍南下,正好就在軍中!
於是,南院大王耶律吼私下密會北院大王耶律窪,說國不可一日無君,若依述律太后的意思,她肯定要立耶律李胡,耶律李胡凶殘暴虐,他若登基,你我之輩必死無葬身之地,我們應該立刻擁立耶律阮,生米煮成熟飯。
南、北院大王,是耶律阿保機設置的官職,最初,耶律阿保機將他所在的迭剌部分為兩部分,即五院部和六院部,各置夷裡堇(相當於漢製中的宰相),後又將五院部、六院部改為南院大王、北院大王。主管軍事、行政等工作。
也有部分觀點認為南、北院大王相當於漢製中的“樞密使”,總之,就是地位和權力僅次於可汗(皇帝)的掌握實權的高級官員。
南院大王耶律吼的父親蒲古隻,就曾擔任六院部夷裡堇。
北院大王耶律窪的出身更加顯赫,他的曾祖父是耶律阿保機的祖父耶律均德實,他的祖父是耶律阿保機的三大爺耶律釋魯,他的父親耶律綰思也曾擔任南院夷裡堇。論輩分,他與耶律德光是叔輩兄弟。
耶律吼、耶律窪是契丹國內名門望族出身,位高權重,掌握實權。這倆人的態度在很大程度上將決定新君人選。
他們的意見很快達成了共識,一致反對述律太后操縱下的耶律李胡即位。耶律李胡何如人也,為何遭到群臣們的一致反對?
耶律李胡,是耶律阿保機的三兒子,最受述律太后寵愛, 也是三兄弟中最廢柴的一位。大哥耶律倍是以“文”名垂青史,二哥耶律德光以“武”光標史冊,而耶律李胡則以凶殘暴虐遺臭萬年。
據史籍記載,耶律李胡“勇悍多力,而性殘酷”。殘酷到什麽地步?答:“小怒輒黥人面,或投水火之中”。對待左右侍從、宮女非常殘暴,稍有不順心的事兒,就要在人家臉上刺字,要麽就火鍋、燒烤,更有甚者,挖人眼珠、凌遲處死。總之,按今天的說法,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心理變態,以虐殺為樂。
在兄弟三人還是小孩子的時候,耶律阿保機曾暗中觀察三人的睡姿,發現老大、老二睡在外側,為三弟擋風,而耶律李胡則縮頭縮腦,躲在兩位哥哥身後。耶律阿保機當時就對述律太后說:“是必在諸子下!”這孩子不中用。
又有一次,趕上外面飄著鵝毛大雪,嚴寒難耐,耶律阿保機命三個兒子外出采薪,借機考驗。
考驗的結果是:老二耶律德光第一個回來複命,但他不挑不揀,背回來的柴薪魚龍混雜;
老大耶律倍第二個回來,他認真挑揀了柴薪,只要乾燥可用的,丟掉濕腐不能用的,而且把柴薪掰得長短相近、粗細相仿,然後碼齊、捆綁,賣相極佳,簡直就是賣家秀;
老三耶律李胡最後一個回來,而且幾乎是空手而歸,顯然是畏懼嚴寒,根本沒有采薪,回來之後,把兩手揣在袖筒裡,“袖手而立”。
耶律阿保機對三子的評價是:長子巧,次子成,少不及。大概意思就是老大老二各有千秋,均有可圈可點之處,唯獨老三不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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