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郭威路過洛陽的時候,王守恩忽然想起來自己無比尊貴、出將入相的身份,於是“肩輿出迎”。這是一種極為不禮貌的行為。
郭威聽說之後,非常生氣,認為這是王守恩故意端架子,誠心怠慢自己,於是派人傳話:“哥很忙,洗澡呢,不方便接見。”然後提起筆來,隨手寫了一張小紙條,以中央宰相辦公廳(中書)的名義,任命自己的得力乾將——白文珂,代替王守恩,當洛陽留守。
小紙條遞出來,白文珂嚇壞了,心說你們兩位大佬神仙打架,別傷及無辜呀,我哪邊兒也不敢得罪啊!不敢接受。
與此同時,王守恩已經回到辦公大樓,正在客廳等著郭威前來拜見自己。部下忽然神色慌張地跑了進來,“報告,長官,新任留守長官已經上任辦公了!”
“啊?”
王守恩懵圈了,哪兒來的什麽新任長官?趕緊出來一瞧,發現辦公地點正在進行物業交接,站崗執勤的守衛全部換成了郭威的人。
“壞了!”
王守恩轉身往後院跑,發現自己的一家老小數百人已經被轟出了留守長官府,正狼狽地杵在大街上,如逃難的難民一樣。見到王守恩出現,這些人嚎啕大哭著,紛紛向他哭訴。
“還忙著哭呐?趕緊跑路吧,再玩一會兒TMD命都沒了!”
王守恩成為難民隊伍的領頭人,拖家帶口,從洛陽狼狽不堪地來到汴州。
這時候,劉承祐已經不敢得罪郭威,對於郭威驅逐朝廷命官、擅自以中央朝廷的名義任免封疆大吏的僭越行為不管不問,采取了妥協退讓,竟然下達了正式任命狀,任命白文珂同志為西京留守、加兼侍中。
王守恩進京後,為了防止遭到郭威的進一步迫害,四處行賄,拿出大量金銀財寶賄賂當權者。於是,在諸多高官的大力美言下,劉承祐終於念其首義之功而進行特赦,隻把王守恩的幾個部下、黨羽誅殺。
劉知遠太原稱帝時,王守恩獻出潞州投降,為劉知遠打開了南下之路。這就是他的首義之功。
但是王守恩犯了什麽罪呢?只因怠慢了郭威,不僅丟了官,還要散盡家財才能被“特赦”,“但誅其用事數人而已”,還“而已”!
郭威當時只是樞密使,卻能用一張隨隨便便的小紙條對宰相級的封疆大吏、直轄市市長進行任免。連歐陽修在點評此事時,都說這是一種非常危險的苗頭。什麽苗頭?呵呵,你懂得。
8月27日,郭威終於回到汴州。
劉承祐不敢怠慢,趕緊“升階撫勞”,賜禦酒,金銀財寶賞賜無數。次日,劉承祐召開中央會議,商討賞賜郭威的問題,初步達成意見,認為該給他一個節度使。隨後,朝廷向郭威透露了風聲,看看他的意見,如果不滿意可以再加價嘛,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
如眾人所料,郭威一口回絕,拒絕了朝廷的賞賜,並且高風亮節,表示自己為國平叛、報效皇上,不求任何回報……
真的是“任何回報”嗎?當然不,郭威的要價很高。
郭威說:“我自接到平叛的任務以來,打了整整一年多,才勉強攻克一個城池,有什麽臉面還求賞賜?皇上不怪罪我無能,已經是非常寬容體恤了。再說,平定叛亂,難道是我一個人平定的?我率領大軍駐扎在外,京師的治安維持、糧草的供應、轉運等等工作,還不是大家的共同努力?我怎敢把功勞獨自霸佔?”
冠冕堂皇,無可辯駁。
於是,朝廷重新商議,擬定了一份人員名單,幾乎所有的地方節度使都榜上有名。
然而郭威還是不滿意,說來說去,無非就是這句話:我提幾個人,你們給安排上。
朝廷:好嘞,早這麽說多好,費這麽大勁。
郭威於是呈上了一份寫有73人的名單,全是他的嫡系部下。
最後,在郭威的一番敲詐勒索下,後漢朝廷最終擬定了一份驚世駭俗的賞賜名單,幾乎囊括的所有人:
宰相三人:竇貞固、蘇逢吉、蘇禹珪
樞密使兩人:楊邠、郭威
宣徽使兩人:王峻、吳虔裕
三司使一人:王章
侍衛使一人:史弘肇
在中央是這九人,他們分別掌握著行政權、兵權、財權,控制著文官集團、皇宮內外事務、禁軍集團。他們的賞賜數額與郭威完全一樣。
除此之外,受嘉獎的地方藩鎮更是無計其數,如魏州高行周、襄州安審琦、兗州符彥卿、靈州馮暉、夏州李彝殷等;
皇親國戚們也要見者有份,如許州劉信、鄆州慕容彥超、青州劉銖、河東劉崇、徐州劉贇、陝州李洪信、澶州李洪義……
甚至包括吳越錢弘俶、南楚馬希廣、荊南高保融。 總之一句話,全國有賞。
當時就有人指出,這是郭威借花獻佛,花朝廷的錢,賺自己的人情。而且如此一來,就類似於“子貢贖人”,是一種道德綁架,從今往後,但凡有立功之人,如果不像這樣進行全國封賞,朝廷就會被罵成昏君佞臣,而如果進行全國封賞,那麽國庫很快就會空虛,為禍不淺!
特別是郭威提出的那份73人的名單,他們不會感念朝廷的恩德,而是感激郭威的恩德。吃孫喝孫不謝孫。
全國普遍大賞,中央與地方各級官員紛紛加官進爵,舉國歡騰。正當大家沉浸在一片喜悅中時,河北傳來十萬火急的緊急軍情:契丹入寇!契丹騎兵已經深入到貝州、魏州一帶。
早在耶律阮率軍北返,途徑定州的時候,提拔定州義武軍節度副使耶律郎五為節度使,而把節度使孫方簡調到雲州,當大同節度使。
孫方簡,就是以邪教為團隊靈魂的原狼山好漢,在中原與契丹之間反覆橫跳,並最終向契丹俯首稱臣,被任命為定州義武軍節度使。
耶律阮非常猜忌漢人,隻信任契丹人,而此番契丹北返,鎮州、定州的戰略地位更加重要,因此不能由漢人降將坐鎮,必須換成契丹人。
雖說是把孫方簡從定州調到雲州,但按照慣例,他需要先去契丹的上京臨潢府面聖謝恩。孫方簡對此非常恐懼,擔心自己有去無回,於是以各種理由推脫北上的行期,並最終率領三千部眾,回到狼山革命根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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