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字一說,便讓阮大铖和馬士英倒吸了口冷氣。
“什麽?連左良玉都通知了嗎?”
著實讓他們感到緊張了。
這位左大帥的實力可不一般,常駐湖廣一帶,據說擁兵百萬。
其中雖然有誇大其詞的成分,但是再怎麽誇大,四五十萬人的兵力還是少不了的。
這是怎樣的實力呢?
簡單來說,就相當於江北四鎮兵力之和……
讓這麽一個人參與到擁立皇帝的爭奪中來,完全就是一種破壞戰略平衡的做法。
阮大铖和馬士英不可能不為此感到緊張。
而趙承成報出的另一個名字,其威力亦不在左良玉之下。
“還有錢牧齋。”
“嘶……”
阮大铖和馬士英再度震驚,面面相覷,說不出半個字。
如果說左良玉還能靠著實力來強行壓製的話,那麽對付錢謙益就要複雜的多。
他是東林黨的領袖,在江淮江南一帶擁有著無可撼動的輿論優勢。
只要他一聲令下,無數在朝、在野的東林黨人,就會像瘋狗一樣撕咬上來。
上書言事也好,民間議論也罷,就算沒法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也能鬧得你頭昏腦裂、舉步難行,到頭來一件事情都辦不成!
阮大铖雖然現在是閹黨的身份,但曾經也是東林黨人的一員,並且同錢謙益頗有些交往,知道這位牧齋先生的能量。
如今左良玉和錢謙益都參與到了擁立新君的事件當中,無疑會將把事情搞得更加複雜。
但這就是趙承成的本意。
把水攪渾了,對他而言是最有利的,因為皇位最合適的人選——小福王朱由崧——就被他捏在手裡。
南明一朝矛盾又繁多、又深刻、又漫延日長,必須一個接著一個慢慢解決。
晚解決,不如早解決。
不得不解決,不如準備充分之後再解決。
畢竟擁立小福王朱由崧,遠不是趙承成的最終目的。
甚至這個南明朝的小皇帝本身,也只是趙承成實現目的的工具而已。
趙承成穩若泰山,馬士英和阮大铖卻沉不住氣了。
趙承成報出左良玉和錢謙益,就說明馬、阮二人,並不是趙承成、史可法唯一的合作對象。
如果引入前者,並完成了擁立福王登基的大業,那麽馬士英、阮大铖便會被瞬間貶為逆臣,從此再無翻身的機會。
要不要和趙承成合作?
一個重要且迫切的問題擺在馬士英、阮大铖的面前。
面對這個事關自己政治生命,甚至是自然生命的問題,他們二人不能不謹慎。
只在轉瞬之間,他們交換了無數個眼神,終於達成了難得的共識。
只聽馬士英率先說道:“趙村長,擁立福王之事,其實可以好好商量……”
趙承成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甚好,不過咱們也要抓緊了,如今局面變化莫測,還是早日定策為好。”趙承成說道,“改日我等便可一聚,細細商議其中的細節。兩位可以到我趙家村來,若是不方便,在下和史相公一起再來此處,也是可以的。”
趙承成是無所謂的,反正無論趙家村,還是寶應縣,都是他的地盤。
這事兒,馬士英和阮大铖也明白。
真到了臨門一腳的時候,他們又猶豫起來。
眨眼間,又是無數眼睛的交流。
於是馬士英緩緩從座位裡站起身來,用異常鄭重的語氣說道:“趙村長,且容本官再……考慮考慮……”
“考慮考慮?”趙承成啞然失笑,“大帥是可以考慮,但時日無多。今日已是四月十四日,我最多再等兩天,也就是四月十六,大帥必須給我回復。”
“兩天?未免太倉促了吧?”阮大铖倒是穩坐桌邊,沉著聲音問道。
倉促?
兩天時間還太悠閑了呢!
趙承成正想說話,卻見一邊馬五叔從樓下快步而來,墊著腳在馬士英耳邊低語了幾句。
馬士英瞪大了眼:“什麽?他怎來了?”
“請不請?”五叔問道。
“請!當然請!”馬士英目送五叔又快步下樓,轉身對趙承成道,“趙村長,我這裡有貴客,還請回避。”
“哦?是怎樣的貴客?還需要我回避?”趙承成嘴角掛上了輕蔑的笑容。
“這趙村長就不必問了。”
“哈哈哈!”趙承成忽然朗聲笑道,“不必問?原也不錯,是不必問。來者何人,你以為我不知道?”
“什麽?你知道?你又知道?”馬士英驚問道。
趙承成一臉淡定:“那是自然。不過就是錢謙益嘛!我遲早也要見他的,趕日不如撞日,恰好今天諸位都在,就選在今日好了!”
這個答案並沒有猜錯。
這從馬士英、阮大铖的反應上便已可知。
馬士英這位鳳陽總督張口結舌、呆若木雞。
而阮大铖得驚訝得失聲驚呼:“錢牧齋來了?怎麽回事?”
趙承成可沒有這兩位的驚訝。
錢謙益的到來,原本就是題中應有之意。
同這兩位相若,福王朱由崧的書信也被送到了他這裡。
只是這位文壇翹楚、東林領袖還多留了一份心眼。
他看這封書信書法幼稚,可行文卻十分老練,便知必是有人代為擬稿。
再細細觀之,頗有幾分安徽桐城派的文風。
而在東林黨中,桐城派創始於左光鬥,現在則以史可法為領袖。
那麽是不是存在這種可能性:福王已經搭上了東林黨人的線,又或者,東林黨人聯系上了福藩?
那可是東林內部的一件大事!
錢謙益作為東林領袖,不可能袖手旁觀,便也來到了洪澤湖畔,來到了寶應縣城。
只不過現在的錢謙益沒有官身,行動起居都十分靈活方便,他又刻意隱瞞身份,一路上不見客、不拜訪。
因此頗有幾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意思,讓趙承成只能大約探查到他的行蹤,而不能實時跟蹤。
反倒是自己跟馬士英、阮大铖打交道時,卻等來了這位牧齋先生(錢謙益的號)。
也不知道這位東林黨人的領袖,會見馬士英和阮大铖這兩個鐵杆的“閹黨”,所為何事?
於是一位中年文士,緩步登上樓閣,出現在眾人眼前,身後還跟了個青衣飄飄的女子,很有些仙風道骨的模樣。
果然就是錢謙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