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只要不碰到過於嚴重的自然災害,作為人這個個體而言,腳踏實地的行動,還是能夠做到隨心所欲的。
但是水上行動,則要受到風速、風向、潮汐、水流等各方面的限制,幾乎無法做到自由行動。
孤山島外,第一波被趙家軍的火槍打敗的船和人,完全失去了有效組織,漫無目的地懸停在水面上進退不能。
而在這時,官軍第二波的進攻卻已經趕到了戰場。
老的船舶尚未離開,新的船舶又加入進來,讓這個水面變得異常混亂。
一時之間,船碰船、人撞人,兵力根本無法有效展開,更別說是發動正常的進攻了。
趙承成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令旗向山下一指,山上幾十口火槍再度發出了怒吼和嘶鳴。
子彈專往人、船密集的地方招呼,一陣齊射便能引來一陣血霧,順便讓幾艘船沉入水底。
有趙承成在高塔之上居高臨下、俯瞰全局,有趙家村子弟用威力巨大、瞄準精準的火槍向下射擊,讓這場戰鬥變得十分輕松,本該短兵相接的廝殺,幾乎成了最簡單的殺人遊戲。
這一次的進攻,又被趙家軍輕松擊退。
可正當趙同瑞和其他兄弟歡欣高興之時,愁容卻爬上了趙承成的面龐。
從旁觀戰的鄭森、施琅也是一樣。
只聽施琅說道:“公子,果然不出你的所料,官軍來人雖多,卻不過是飛蛾撲火而已。那趙村長已立於不敗之地了!”
鄭森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施琅,我的性子你知道,素來不喜歡這種馬屁話,你心裡是什麽想法,不如直說。”
施琅一怔,趕忙改口:“是標下錯了。公子,飛蛾撲火固然是自不量力,但蛾子一多,也未必不能把火撲滅了……”
趙承成擔心的就是這一點。
官軍兩次進攻,尤其是第二次,看似毫無作用,實際上卻已對孤山島形成了半包圍之勢。
雖然他們還無法靠近孤山島,但一旦包圍之勢形成,那麽孤山島也將會被徹底困死。
外邊的人進不來不要緊,可裡面的人出不去,那就不行了。
水,是夠喝的,出了島都是水;
行軍的乾糧,出發之時也帶足了十日的分量,足夠吃一陣了;
最關鍵的,卻是火槍用的火藥和彈丸。
彈丸,是趙家村的鐵匠鋪自行打造的,要多要、有多少;
火藥,是趙承成托陳於階調撥來的,為了提高火藥性能,趙承成自己也配製了一些。
但問題是,這些東西都被囤積在趙家村的軍械庫裡,隨身帶出來的並不多,光是應對這兩次進攻,就用掉了一半。
如果再打下去,彈藥用盡,就只能和對手短兵相接了。
雖然鴛鴦陣戰法在這種叢林地區威力同樣不小,但以命相搏仍舊容易發生意外。
趙承成手下這七十四人的趙家軍,是他安身立命的基本盤,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損傷不起的寶貝疙瘩,是絕對不能輕易損耗的。
然而趙承成現在想賭一把。
只聽趙承成高聲呼喊:“同瑞,同瑞!人呐?”
趙同瑞聞聲而來:“大哥,什麽事?”
趙承成道:“同瑞,我有個任務要派你完成。有些難度,並且要快,你能做到嗎?”
這幾句話是實話,但在趙同瑞這個急脾氣、直性子耳中聽來,就跟激將法沒啥區別。
“大哥,你這是瞧不起我嘛!有啥任務,你就說吧!”
趙承成點點頭,誇讚了一句:“好樣的!我派你去趙家村,取火藥、彈丸以及糧食補給。你要快去快回,還要帶來盡量多的東西。水路之上,也可能遇到危險,你能做到嗎?”
趙同瑞仔細考慮了一下,鄭重回答:“能!”
要是趙同瑞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說明他壓根就沒把趙承成的話過腦子。
相反,先猶豫的一下,說明趙同瑞是經過了思考和權衡的,這時候的承諾就信得過。
但是隻讓趙同瑞一人去,趙承成還是不放心,便又點了三個弟兄,和他同乘一條船,離開孤山島往洪澤湖趙家村而去。
為登陸方便,趙同瑞這次駕的是一艘平底船,航行速度要慢上不少。
然而船上四人奮力劃槳、用力撐船,愣是把一艘平底船駕得仿佛一條利箭,衝出了官軍尚未形成的包圍圈。
趙承成在賭什麽?
他在賭官軍和自己的耐性,也在賭自己手下工程隊的工作效率。
只要在官軍接近、登陸孤山島之前,完成哨塔建設工程,那麽攻打孤山島的難度就會成倍增加。
對面的統率,就是再糊塗,再不把手下人當人,也不會繼續派人送命了。
但至少在這個時候,對手依舊沒有放棄強攻的打算。
趙同瑞剛剛離開,第三波攻擊便來了。
攻擊的兵力、船舶數量不遜之前的兩次。
可見對手準備得還是十分充分的,直到現在,還並沒有露怯的跡象。
趙承成就想不通了,既然準備充分,為什麽不全軍來攻,而是搞這種毫無意義的添油戰術……
除非對面是個沒有軍事常識的混球。
可看其能夠一波接著一波地組織進攻,可見其作戰意志不低,根本不像是一見到血,腦袋就會暈的新手……
趙承成似乎感到一個陰謀,正在朝著自己緩緩鋪開……
雖然心中憂慮,但作為主帥,在戰場上還是要保持冷靜。
至少也得裝出冷靜的樣子。
趙同瑞帶了駕著一艘船突圍而去,等他回來的時候卻是三艘船,船上滿滿當當裝著無數補給物資。
最重要的還是火藥和子彈,其次的乾糧、熏肉、醃魚等軍糧也有不少,就連過夜用的衣服被褥都帶來了。
趙承成臉上掛起笑容,剛要誇獎,卻見趙同瑞一臉的憂慮。
“怎麽了?”趙承成忙問。
趙同瑞隻猶豫了一秒:“大哥,咱們似乎中計了……”
“中計了?這是怎麽回事?你還不快說,想急死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