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趙同瑞,他心思更加細密,辦事也就更加穩妥,除了喊打喊殺之外,趙承成有時候會安排他去辦一些更重要的事。
就比如幾天前派他去淮安府一樣。
起初余慶祥去淮安府,只是為了同史可法說句話、求幾個字而已。
史可法這位提點江淮軍務的戶部侍郎、漕運總督日理萬機、公務繁忙,尋常人要見他一面並不容易。
但趙承成可不是什麽尋常人,他和史可法利益已經深度綁定,除非是皇帝來了,否則趙承成派來的人,他不可能不見。
這次也並不例外,通過陳於階這位老朋友,余慶祥很快就遞上了話。
至於寫給鄭芝龍、鄭森父子的文書,史可法略加猶豫,也答應下來了。
余慶強拿著書信,高高興興的就要離開,卻是陳於階把他叫住了,告訴了他剛剛從洪澤湖那邊傳來的消息:幾路官軍正在圍攻趙家村。
聽到這個消息,余慶祥一怔,當時就要立刻趕回去。
可陳於階卻建議:這一場仗非同小可,他也要跟著跑一趟,真到了快撕破臉皮的時候,可以出面說幾句好話,免得大家都下不來台。
這倒是個中肯的建議,余慶祥無法反對,便答應多等一天,等陳於階收拾一番,再一同出發。
然而就是這多等的一天,形勢再次急轉直下。
這回是史可法收到的消息。
據說圍攻趙家村的,還不單單只是劉澤清而已,背後更有大佬參與其中。
那麽陳於階的面子就不管用了,非得史可法親自走一趟不可。
於是乎又耽誤了一天時間,讓這位日理萬機的史督帥交接了事務,方才匆匆自淮安府離開,趕往趙家村。
因為有了這番波折,余慶祥這才比預定的時間晚到了兩天。
而他一到寶應縣境內,第一件事情就是趕緊返回趙家村,去通知趙承成史可法已經抵達的消息。
卻不料此刻的趙承成,正率領大軍在汝山湖二郎廟作戰,並不在村子裡。
余慶祥並沒有參與之前的那場大戰,汝山湖雖然知道怎麽走,二郎廟的大概位置也清楚,卻畢竟不熟水路,便叫了個辦事麻利妥帖的弟兄,立刻把他們的趙大哥叫回來。
為保密起見,辦事謹慎小心的余慶祥,並沒有第一時間透露史可法的行蹤。
因此當趙承成回到村子,並聽說史可法已然到了寶應縣的消息,更是喜出望外。
原本還以為要再費一番周章,卻不料自己這個政治上的大靠山主動過來了,那麽萬一劉澤清祭出什麽“官大一級壓死人”的法寶,在史可法面前也就不好使了。
順帶著,趙承成也可以安排鄭森同史可法見上一面,那麽他爹鄭芝龍交給他的結交東林黨的任務,也就能超額完成了。
於是二話不說,趙承成立即趕赴寶應縣城。
鄭森也在那裡暫住,和他在縣裡匯合就是了。
不料趙承成剛走到,便看見兩個年輕人帶著七八個手下就等在寶應縣城門之外。
看他們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便知道是在焦急地等待著什麽。
不用說,這兩個年輕人就是鄭森和施琅二人,而他們等的就是趙承成了。
趙承成迎上前去:“鄭公子怎麽有此雅興,是在看我替寶應縣修補的城牆嗎?怎麽樣?還看得過眼?”
鄭森當然不是來參觀城牆的,城牆造得什麽樣他心裡有數:前幾日在趙家村都已經見識過了,就連佛朗機炮轟上去,都跟撓癢癢似的。
然而趙承成把話引到這裡,鄭森又不能不接茬:“啊,對對!在下正是來一睹城牆的風采的……”
“哈哈哈!”趙承成笑道,“鄭公子什麽時候扭扭捏捏的?是來見史可法史督帥的吧?那去見他便好,又何必在城牆下面磨磨蹭蹭?”
被點破心事,鄭森無奈一笑:“趙村長就不要耍笑我了。史督帥是東林骨乾,出了名的崖岸高峻,我一個海商出身的子弟,無人引薦,又豈敢輕易去見他?就怕拒之門外,反而自取其辱!”
鄭森,也就是後來的鄭成功,只要離開大明朝廷的勢力范圍,那就是縱橫四海的大海商、大船主。
廣闊大海誰敢不給他幾分面子?
可偏偏在大明朝廷之中,他的出生卻是作為那些“正人君子”所瞧不起的。
鄭森自己的尊嚴不容他人踐踏,於是在同史可法打交道時,會變得這樣患得患失。
不過趙承成卻是個臉皮厚的。
臉皮不厚不行啊!
去掉穿越者的身份,他也就是個不名一文的村長,不把臉皮磨厚點, 又怎麽能讓全村老小吃飽肚子?
“不妨事的,不妨事的!”一想到日後叱吒風雲的鄭成功,居然也有這段手足無措的時候,趙承成就覺得好笑,“來,跟我走,都是老相識了,我來給你引薦!”
寶應縣城趙承成是再熟悉不過了。
並且由於他將趙家村經營的有聲有色,連帶著縣城裡的百姓也跟著得了好處,因此他這一路走來,不斷地有人跟他拱手作揖、微笑點頭。
這其中,既有行商坐賈,也有書生墨客,販夫走卒也不在少數……
鄭森在海上也是一呼百應、眾星捧月一樣的人物,可其他人對鄭家,更多的是害怕恐懼,而不是由衷的景仰。
哪怕就是那些人臉上帶著的笑,也都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猙獰樣子,一眼望去,非但不能讓人共情,反而有說不出的詭異。
看著這些百姓臉上的笑容,卻是由內而外,讓人一見,也忍不住跟著報之以微笑。
鄭森道:“沒想到趙村長在縣裡,是這樣受愛戴,著實讓人羨慕啊!不知村長可有什麽馭人之法能夠教我?”
“這個嘛,很簡單就幾個字。我也不賣關子了。”趙承成坦然說道,“我做事就一條:我要活,也讓大家能活。大家都能活,又怎麽會給我壞臉色看?”
這其實就是把後世“正和博弈”的概念,用通俗的話講出來了。
鄭森聽在耳中,自然頗有心得。
不料趙承成又一句話緊跟著接了上來:“只有一種情況除外。”
“哦?什麽情況?趙村長快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