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家醫館也不例外,醫館周圍方圓幾百畝的地,都被齊家買了下來。
齊老爺子親自帶著家中老大老二,前往西邊的街角處交涉。
西邊的街角距離醫館正門大約百丈距離,平日裡雖然稱不上車水馬龍,但也還算熱鬧。
而現在,所有的車流人流,都被街角設立的一個卡口攔住了。
“幹什麽的?”馮六馮百戶親自帶隊鎮守此地。
他遠遠就看到齊家醫館的人氣勢洶洶往這邊走,立刻高聲喝問一個推板車的老漢。
老漢推著的板車上坐著一個臉色蠟黃的老婦,聽到馮六問話連忙回道:“官爺,老奴身體不適,想前往齊家醫館治病。”
馮六眼角余光見齊家人走過來,立刻冷冷一笑掏出玄鐵暗紋令牌:“天統司在此緝拿凶犯,閑雜人等一律不得路過。”
“啊?小的不知,冒犯官爺了。”
那老婦連忙在板車上道歉,轉頭對老漢說道:“咱們繞東邊那條街去醫館。”
馮六歎了一口氣道:“見你們年紀大,我多說一嘴讓你們免受奔波之苦。那邊的街巷也封了,你們去劉家董家醫館看病,不比齊家強十倍麽?”
那老婦聽到這話連忙道謝,帶著老漢轉頭離開。
有幾個百姓要從街角向西去酒肆打酒買雜貨,馮六並不刁難直接放行。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齊老頭氣得渾身哆嗦,指著皮笑肉不笑的馮六說不出話來。
齊忠誠上前幾步,朝馮六抱了抱拳:“馮大人,您在我醫館東西方向街道設卡攔截,我醫館如何做生意?”
“話可不要亂說啊。”
馮六晃了晃手中的玄鐵令牌:“我是奉命來這捉拿凶犯,恰好這凶犯就跑到你家醫館這不見了。我不封路,怎麽抓人?”
齊忠誠忍著怒氣抱拳道:“但不知馮大人要封路捉拿嫌犯到何時?”
馮六嘿嘿笑了笑搖搖頭:“這我可說不準,什麽時候能拿到,什麽時候撤。我家大人有令,封鎖區域閑雜人等一概不準進入,整個區域只能出不能進。不過嘛,考慮到齊家醫館人丁興旺,齊家人可出去采買購物。”
“豈有此理,報官!老二,去報官!”齊家老二生怕父親氣出毛病,不敢違逆父親的意思,帶著管家去陽平城縣衙報官。
這一次,馮六倒是沒有攔著。
老二回來的很快,他看了看馮六和幾個天統司探手,趴在齊老爺子和大哥耳邊嘀咕了幾句。
這期間,凡是要去齊家醫館看病的患者都被馮六以封鎖緝查為由勸退。
馮六選的東西兩處卡口也很精妙,兩處卡口正好將齊家醫館整個卡死,但是卻不影響其它店鋪開門做生意。
過了一會,一頂轎子顫顫悠悠的被抬了過來。
“見過大人。”馮六朝鄭縣令抱了抱拳。
這鄭縣令是個草包縣令,每日最大的愛好就是喝酒,縣裡的一切事務一概不管。
齊家醫館齊老爺子於鄭縣令有救命之恩,所以這縣令才掙扎著一身酒氣坐轎子趕了過來。
“馮百戶,齊家公子說你無緣無故封了齊家醫館的路。”
馮六打心裡瞧不起這個草包縣令,現在又有了葉大人撐腰,當下不軟不硬的回道:“大人,我們是偵緝凶犯到此,發現凶犯不見了才封的路。我家大人說了,事關江南地區安穩,凶犯必須拿到,不管陽平城哪裡,只要需要都可以封。”
“你們明明就是打擊報復,我要告你們!告你們公器私用,告你們。。”
“齊老爺子,你若這麽亂說的話,鄭縣令可在這聽著呢。”
馮六毫不客氣的打斷緩過勁能叫喚的齊老頭:“我天統司辦案,你竟敢汙蔑於我?”
“爹,您稍安勿躁,讓鄭縣令跟天統司的人交涉。”
老大深知老爺子就憑剛才老爺子這句話,天統司這些大魔王若是深究起來都是個麻煩事。
這種事真要是追究,在現場聽到的鄭大人也不敢包庇。
“馮百戶,你可有馮大人的印信公文?”鄭縣令對馮六可以直接稱呼百戶,但是對馮三馮千戶,那可就要尊敬有加了。
金陵城的千戶,在陽平城都橫著走。
不過鄭縣令因為之前種種原因,對馮六這個百戶好感全無,所以對馮六說話也有些生硬淡漠。
“鄭縣令每日忙著喝黃湯,還不知道現在坐鎮金陵的天統司,是哪位大人吧?”馮六才不管這句話說出來,鄭縣令因為氣憤而變紅的臉。
他從懷裡掏出公文遞給鄭縣令:“嘿嘿,鄭大人醒醒酒,好好看看是誰下的令。”
鄭縣令眯著眼睛一目十行,直接掠過內容看落款,小眼睛瞬間因為恐懼而睜得溜圓。
落款處赫然寫的是:天統司京師行走銀牌葉童。
他晃了晃還有些發暈的頭,再次確認了一遍,才恭敬的將公文還給馮六。
“馮大人,我與齊家相熟,我先跟他們說說。”鄭縣令此時徹底醒了酒,對馮六的姿態也放低了。
“嘿嘿,鄭大人請便。”
鄭縣令拽著齊老頭走到一旁小聲問道:“齊翁,你們怎麽招惹上這些活閻王的?”
鄭縣令小聲說道:“公文落款是天統司京師銀牌行走!那可是連金陵知府都要巴結的大人物!”
“老朽不需要巴結於這種惡人!”
鄭縣令皺了皺眉道:“你不做官,自然不需要巴結他們了。可是你也看到了,人家現在拿著這東西卡著你,若是換做馮百戶,本官兩袖清風沒什麽把柄在天統司手中,倒是能從中斡旋。可是這公文是天統司葉大人出的,本官無能為力啊!”
“鄭大人,天統司為難於我醫館,可能因為此事。”
齊家老二本就有意與葉童和解獻出醫方,於是將事情原原本本說給了鄭縣令聽。
“你們糊塗!”鄭縣令雖然是個酒蒙子,但是浸淫官場為官這些年,還是深諳其道的。
他低聲對齊老頭說道:“你知道京師行走銀牌是什麽身份?莫說你一個普通治瘟病的醫方,葉大人若是透露個消息給金陵官場,早就有人跑過去主動獻上醫館了!你以為人家會要你齊家醫館?簡直可笑!”
正所謂當局者迷,齊家除了老二之外,齊老頭和老大都覺得葉童是想要齊家整個醫館。
“鄭大人,那葉。。葉大人為何有此舉動?”
鄭縣令搖了搖頭:“葉大人此舉究竟為何本官不知,但是本官知道天統司銀牌行走,決計不會去想要你一個齊家醫館的。”
鄭縣令說到這,忽然皺著眉頭問道:“老二,你剛才說葉大人年紀不過十三四歲?”
“是的鄭大人。”
鄭縣令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道:“本官倒是覺得,葉大人初入官場,亦或是出身貧寒,出此動作純粹就是為了治病救人,若是葉大人有此大善,那所有的事情就能解釋通了。齊翁,你說,你們齊家是不是誤會葉大人了?”
“這。。。”齊家幾個人聽鄭縣令這麽一分析,倒是覺得有幾分道理。
鄭縣令又跟齊家幾個人嘀嘀咕咕了一陣,然後才施施然走到馮六面前道:“馮大人,請您回去稟告葉大人,齊家醫館願意獻出治療瘟疫寒熱症的醫方,並願意在每年春秋疫起的時候,出城施藥救人。”
“早這樣不就完了麽。”
馮六冷哼一聲嘟囔道:“我家大人出錢出力,不就是想多救點百姓嗎?我看啊,我家大人才是妙手仁心,什麽齊家劉家的,都是些沽名釣譽之輩。”
馮六帶著天統司探手將卡口撤掉, 也不再管齊老頭滿嘴不滿的嘟嘟囔囔,朝鄭大人抱拳道:“勞煩鄭大人了,我會如實將此事稟告給葉大人。葉大人說,金陵城外已經出現流民患病死亡,醫方不能再耽擱,需盡早推廣普及。”
馮六說到這,還故意朝齊家那邊看了兩眼大聲說道:“大人寧願自己背上這惡名,也要將醫方免費推廣救治我江南百姓,這才是真善,可比那些愛惜羽毛縮頭不出的偽善強上百倍千倍。”
齊老頭聽得氣悶,偏偏還無法反駁。
人家葉童出錢出力出人,打響了齊家醫館的名頭。
那三丈多高的錦旗更是讓齊家醫館的風頭蓋過了其它兩個世家醫館,而人家僅僅是所求一個疫病的醫方。
可笑自己居然還覺得葉童惦記的是齊家醫館的祖業。
真如鄭大人所說,若是葉童想要醫館,金陵城立刻就會有人送過來。
齊老頭意興闌珊,在回醫館的路上就悶悶不樂。
快走到醫館門前時,老頭忽然停下腳步對老大老二說道:“忠誠忠良,今後這醫館就托付給你倆了,我老了,明日起,我不再接診,回後園種種菜釣釣魚,安度晚年。”
老大老二頓時嚇得六神無主。
兩個人一番安慰,奈何倔老頭打定主意,無奈之下,老大朝老二使了個眼色,決定先回家再從長計議。
兩個人都知道,老頭子一輩子愛惜羽毛喜歡些虛名。
這本不算什麽,但是今日被人一語道破,生怕日後坐診被人戳了脊梁骨,索性乾脆封診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