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太倉顧氏的後人,這個家族在元代是江南赫赫有名的海運家族,元朝末期享譽文壇的顧瑛以海運起家,逐漸成為和沈萬三、福山曹氏齊名的江南三大富豪。
他的幾個兒子都在元廷任職,其中長子顧元臣曾擔任海道萬戶府副萬戶,駕巨舟往來於海上;次子顧士征蘄州路總管,洪武初封武略將軍,到了嘉靖年間,這一支已經成為蘄州四大名門之一。
通過海運發家致富後,顧瑛便在太倉修建了玉山草堂,建成之後四方文士雲集,成了江南文人的社交中心。
元末江南大亂,海商文人大多依附張士誠,所以到了洪武年間,朱元璋對他們進行了一系列的打壓,富家巨姓紛紛被遷往濠梁、雲南、遼陽、西北等地。
永樂遷都北京,實京師者又非江南豪民莫屬。
顧瑛父子例徙臨濠,年近花甲的顧瑛,經受不起背井離鄉的離愁和勞頓,客死臨濠,謫徙臨濠的顧元臣及其後代,享譽全國的吳中巨室,變成了不知名的普通人家。
之後朝廷約束逐漸松動,一些顧氏後人便返回江南居住,顧鏡大概就是其中之一吧!
這樣的人肯定是最合適的人選,他家祖上通過海運富甲江南,顧鏡肯定知道海貿的好處,要是祖上再傳下點東西,說不定連針路圖都能看懂。
而且他先祖被朱元璋折騰地家破人亡,估計他對朝廷的忠誠也有限,這種想法在江南,尤其是當初依附過張士誠、方國珍等勢力的後人中頗為普遍。
熟悉海貿、對明廷有所不滿、有一個較為龐大的家族,還有實力考中進士,這樣的人簡直是許長生心中的絕佳人選,既然遇到,那就沒有放過的道理。
顧鏡還不知道身後有人跟著,一路返回家中。
許長生變幻面容打扮,在巷口的雜貨鋪裡買了點東西,順便打聽了下顧鏡家的情況。
顧鏡家是上一代才從臨濠搬到揚州來的,他父親以經商為生,幾十年間便在揚州買下了一處小院,另外還有兩家商鋪,算是殷食人家吧。
這就更好了,連起家的資本都有了,許長生對他愈發滿意起來。
趁著城門還沒關,許長生連忙返回船上,選了兩幅針路圖,在上面寫上一行字,塞進懷裡重新進城。
等他再次變換面容趕到顧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許長生借著夜色悄悄爬上牆頭,打量著院裡的情況。
只見一名中年商人正在屋裡算帳,顧鏡則在書房認認真真地讀書。
許長生取出裹了石頭的針路圖,隨手一丟,正好穿過窗戶落在顧鏡的書桌上!
“誰!”顧鏡連忙向外看去,可惜什麽都沒看見。
“鏡兒,出什麽事了?”顧父聽到聲音,連忙來到院中問道。
“有了丟了東西進來!”
“我看看......啊!這是.......”顧父剛掃了兩眼就趕緊合上,連忙喊了幾個信得過的家人一起外出尋找,依舊是什麽也沒找到。
回到家裡,顧鏡疑惑地問道,“父親,究竟是什麽東西?”
顧父先打發走了下人,又關上門窗,這才小心翼翼展開針路圖細看,只見圖上寫了一行字,“金粟道人與我祖上有恩,今日特以此物報之!”
金粟道人是顧瑛的別號,父子倆一看就明白。
“針路圖!”顧鏡也認出了圖裡的內容,“父親,這圖是真是假?”
“這東西你曾爺爺還在的時候,手上多的是,可惜其後我顧家被逼四處遷徙,這些東西也隨之流失殆盡!好多東西只能口口相傳,關鍵處多有疏漏,不過憑你爺爺教給我的東西來看,這圖八成是真的。”顧父看著這兩張針路圖,眼裡滿是熱切。
這兩張圖一張從劉家港到佔城、另一張從佔城到舊港宣慰司,來回怎麽走、需要多少時間都寫得清清楚楚。
顧父還記得一些從劉家港出發南下的針路,憑此對照幾乎一模一樣。
“那我們顧家豈不是能再次出海了?”一想到祖上曾經享受過的奢華生活,顧鏡也激動地難以自己。
“此事要慎重才行!當下最要緊的還是明年的會試!若是你能高中進士,那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若是不中!那就一切休提!以我們顧家現在的實力, 還扛不起這筆富貴!”
只要能中進士,那就運作一番把顧鏡調到沿海某處適合出海的地方任職,在當地好好經營一番,拉上本地大戶一起共擔風險,如此才能成事。
要是考不中,單靠他一個區區小商人,去謀劃出海的話,那就是純粹地找死了。
“孩兒知道,孩兒今科定能得中!”顧鏡依依不舍地把目光從針路圖上挪開,重新拿起時文集背誦起前幾科會試的優秀文章來。
“你專心讀書,剩下的事情交給為父,等你得中從京城回來,咱們再好好商議!”
許長生在屋頂聽到這番話暗暗點頭,不錯不錯,看來這次是找對人了,等明年會試放榜的時候,我也得關注下,要是顧鏡高中,那就跟他一起南下吧!
在揚州城中歇息一晚,醒來喝過早茶返回船上,又等了一會兒,那幾位進京的官員才姍姍來遲。
此後每到一處繁華所在,這些人便進城享受一番,許長生也跟著他們體驗了徐州、臨清等地的繁華。
回到京中,先去藥行走了一趟,取回從禹州購買的藥材,果然一錢也不少,又把從南京帶回來的香藥大半賣給藥行,還私下裡送了丁寶芝一些。
這些東西在京城售價極高,不是許長生那個小藥鋪能吃得下的,只能交給藥行。
就算如此,因為他是跟著官船進京的,一路不需要交稅,許長生依舊賺了一大筆。
這下,短期內許長生不需要為錢的事情操心了,他便開始操心另一件事,那就是好好培養他現有的幾個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