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魏宗室裡,他是屬於極少數能帶兵打仗的一個,鎮壓六鎮叛亂,沒有他在前線的統籌調度,贏不了。但是他有一個極大的軟肋:得不到胡太后的信任。
主要原因是胡太后的“假老公”鄭儼,與城陽王元徽是朋友;鮮卑習氣較為豪放,千不該萬不該,元深把元徽的小妾給非禮了。
殺父奪妻,是男人都不能忍,所以元徽處處給元深下絆子。即使元深願意送一堆美女給元徽,元徽也不肯和元深和解,並讓老朋友鄭儼替自己給胡太后吹吹枕頭風。
在外征戰的元深太了解洛陽官場規矩了,沒有胡太后,沒有領導認可,做了什麽都行,其實什麽都不是。
平定六鎮後,元深曾上書建議,朝廷在幽州附近劃一塊地,安置六鎮降戶,讓他們有安身立命之所,由於眾所周知關系,朝廷否定,讓20萬降戶異地就食。
當然,根本原因是,大魏的土地都各自有主,這個主都是朝廷不願意得罪的,誰肯把土地給降戶呢?
而後有發生一件讓元深哭笑不得的事情,作為六鎮降戶東遷就食監軍頭領的他,降戶反叛後,居然想奉他為主——黃袍加身,嚇得他馬上辭官回洛陽,畢竟全家老小都在洛陽。
平叛六鎮,外靠柔然,內靠廣陽王元深,現在不可能再找柔然協助,元深也解甲歸田,能和六鎮降戶扳手腕的將領,沒有了。
所以杜洛周、鮮於修禮舉旗再反,從星星之火,到幽燕大地呈現燎原之勢一發不可收拾;這時,朝廷想起誰能打了,就是廣陽王元深。
定州。
元深泡在浴桶裡,看著自己老二,對著老二說:“老二啊老二,我之前讓你爽了一回,現在被你搞慘囉!”臉上又浮起迷之微笑:“還別說,元徽的小妾,那滋味真可以。”
半個月前,朝廷又任命他做平叛大都督,元融、裴衍為左右都督,前往定州平叛。
出征前,他最喜愛的小兒子,鬧騰著要跟他一起,看看打仗是怎麽回事。本來這也沒啥大事,帶家屬帶老婆小妾出征,朝廷才懶得管,但是元深有對頭盯著你——元徽,他就對胡太后說,元深出征帶著兒子,這分明是想自己當皇帝啊,你看,前面六鎮降戶不是想奉他做主嗎?
什麽叫人在家裡坐,鍋從天上來?這就是是了。
胡太后是個女人。
是女人疑心病都重。
於是胡太后密旨讓元深的左右都督元融、裴衍留意元深是否造反,一旦造反可便宜從事。換句話說,元深造反,你們可先卡擦他,你們做大都督。元融、裴衍也不是傻子,你們內鬥可以,不要扯上我們啊,馬上也跟元深說了密旨內容了。
元深在浴桶呆了半天,後來一想一不做二不休,還得上書朝廷,把跟元徽的矛盾公開化,矛盾公開化之後,元徽再有小動作,滿朝文武一看就知道怎麽回事了,自己自然不就怕了。
於是他連夜修書一封,把事挑明,著人送洛陽去了。
洛陽。
胡太后收到書後,也不敢責怪誰,責怪元深,大魏還靠他打仗呢,責怪元徽嗎,那也不行,這可是情郎的好朋友,而且說不定元深真想造反呢,敲他一下也不是壞事。
哦,情郎。
想起情郎了。
胡太后讓宮女通知情郎鄭儼洗乾淨等他。現在的世界,什麽都需要費心,男人也是。
鄭儼,原中書令,高大英俊,不僅皮膚白淨,而且臉乾淨無胡子,不像胡人滿臉毛發那樣嚇人,而且,鄭儼身體強壯,簡直就是嫪毐第二,嫪毐是誰?就是歷史上能把老二伸到車軲轆讓其停止的人。以前胡太后喜歡抓年輕人來玩,但是不幾天,年輕人就成藥渣玩不動了,還是鄭儼這樣好,高素質而且強壯,能迎合太后的索求無度,讓她在一陣陣**中忘記這亂七八糟的世界。
胡太后扳倒元叉後,鄭儼是她唯二收獲。
一個女人,有什麽比掌握權力的巔峰以及擁有天下最英俊的男人更令人滿足呢?
男人和權力一樣,都不能分享。
現在鄭儼就住在后宮,無太后命令他不能出宮,即使出宮了,每說一句話、每做一件事,都需要跟隨的太監同意——妒忌,正是妒忌讓胡太后癲狂。
但是沒有辦法,胡太后是40多歲的女人,熟透的身體正缺安慰,而且,她被深鎖后宮數年,極度需要滋潤,所以,她要補償回來,只有、僅有鄭儼能滿足。
定州,叛軍大營內,一處偏僻的角落,高歡等人暫被安置於此。
看著婁昭君日漸隆起的小腹,高歡發現從一個坑掉到另一個坑,而且大事不妙了。
高歡知道鮮於修禮是個草包,所以別人一慫恿,他就站出來反了;如果只是反了還沒啥,還自己稱王過一把皇帝癮,建元“魯興”。如果說造反會被揍,但是稱王建元,就會被死裡揍了。強如杜洛周,尚且玩了個手段,尊破六韓拔陵為王,沿用拔陵年號;而且定州比幽州更靠近洛陽,靠近大魏心腹之地,朝廷鎮壓力度肯定比幽州杜洛周強。
而且鮮於修禮的對手是元深,那個與破六韓拔陵對抗數年還得勝的人,即使在降民心中,元深也有很高威望,之前不是有降民想尊他為主不是?
葛榮是鮮於修禮的副手,那個一直視高歡為眼中釘、肉中刺的男人,此時葛榮帶人去附近塢堡打野搜集軍糧。
想跑都來不及了。
高澄看著高歡唉聲歎氣,問:“阿爺,你不開心嗎?有什麽不開心的,和我們說啊!”高歡看著這小頑童,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阿爺不是不開心,你不用擔心,好好陪媽媽,媽媽說不定快生一個弟弟了,你喜歡嗎?”
“你騙人!”高澄說,“坐車坐了那麽久,現在我屁股好痛。而且這裡的叔叔好凶哦,這裡的帳篷也很冷,我想住回大房子,我想吃羊肉!”
婁昭君這時走到高澄身邊,彎腰抱起高澄,說:“兒子乖啊,阿爺很快就讓我們住大房子了,你不要擔心啊,來,阿媽藏有糖給你吃。”
段榮看著高歡這個老襟,歎了口氣:“沒想到這裡比幽州還險惡!幽州田野尚有余糧可劫,燕趙多豪族,人多居塢堡,田野無余糧!而且常景、元譚和廣陽王哪能比較!今早我沐浴更衣自算一卦,得“遁”掛,此處危地,也不可久留啊!”
高歡苦笑,說:“天大地大,我們還能去哪裡?沒有路引,洛陽也去不了。”
段榮說:“不如去秀榮投奔爾朱榮?侯景劉貴已到那邊一段時間了,讓他們引薦,理應可行。”
正說話間,遠處傳來喧嘩聲,而且越來越大,而且有火頭起,眾人不知所措。
有人一路跑來一路喊:“反了反了!鮮於修禮死了!元洪業反了!”
所到之處,營地紛紛亂套了,男人都抄家夥走出帳篷。
眾人大驚,臉色都變了。
元洪業?高歡腦袋高速轉動,好像在哪裡聽過?突然想起來了,在洛陽時候曾經有人介紹他,他是元叉堂弟,可是宗室王族啊,鮮於修禮怎麽敢讓這樣的人加入隊伍?
也來不及多想,這勢必會引起兩夥人火拚,高歡初來隊伍尚未了結局勢,於是他讓家丁都抄上家夥,守著家眷過了一夜。
天亮之後,局勢明了:元洪業守住了大營,他派人告知眾人,放下武器,他準備帶大軍向朝廷投降。
叛軍大亂,上次投降是遷來河北就食,這次投降能去哪裡?
元洪業拿著鮮於修禮的腦袋向定州的官軍投降,但是守城官兵人少,恐其有詐,硬是不敢開門接納;元洪業一邊派人飛稟大都督元深,請派大軍前來接收降民;一邊指揮隊伍,解除圍困定州,並朝元深大軍移動。
“這漫天的富貴,不如我們殺元洪業,取降民自為王?”婁昭問高歡。
“民心未得。定州降民像草原的野馬,我們既無米黍草料飼之,也無馬套皮鞭驅之,看似易取,實則惹禍。何況大兄阿爺均在洛陽,降民對我們未足信也。”高歡說。
大軍尚未全部啟程,葛榮聞訊輕騎趕回,六鎮降戶一看馬上立葛榮為主,將元洪業殺害。
而高歡陷入深淵。
秀榮。
侯景這段日子過得悠哉樂哉。
天氣好的時候,跟隨爾朱榮前去打獵,其余時間,操練、切磋,文有慕容紹宗,武有武川一眾兄弟,回家之後還有蘇薇玲玲暖被窩,簡直不要太爽。
唯一心焦的,就是叛亂消息不斷傳來,從幽州杜洛周到定州的鮮於修禮。鮮於修禮,侯景太熟悉了,他叛亂自建年號,侯景第一反應:他也能當皇帝?
一早,爾朱榮派人請侯景前來,陪同他前往肆州,探聽鎮反消息,畢竟鮮於修禮的叛軍在定州,離肆州400余裡,跨過太行山即到,輕騎3天就可到,萬一不測,如何是好?
於是爾朱榮帶上爾朱兆、侯景、賀拔嶽等人,一大早就往肆州趕。
一群人遠遠的看到肆州了,興高采烈往城內走,沒想到臨近時候,城門那邊打亂,居然關門了!
侯景、賀拔嶽等人面面相覷,爾朱兆前去喊話:“秀榮酋長爾朱榮,前來拜見尉慶賓大人。”守兵在城樓上會話:“刺史大人有令,凡有武人騎馬者,一律禁止入城,以防奸細!”爾朱榮大怒,上前說:“快去稟報刺史大人,說爾朱榮有要事商議!”守兵唱諾。
不一會,城樓上人頭湧動,尉慶賓出現在城樓,他對著爾朱榮說:“爾朱酋長,現在叛亂四起,內外戒嚴,有何事可在這裡說!”爾朱榮一看尉慶賓對自己如此不敬,大怒,說:“尉慶賓,你我同為朝廷官員,為何不放我入城詳談如何抗敵?”尉慶賓嘿嘿笑了幾聲,說:“爾朱酋長,恕難從命!此門一開,說不定叛軍就進城了,看你們人強馬壯,多說無益,請回吧!”
爾朱榮氣得滿臉通紅,大喊氣死我了!
幾人調轉馬頭,遠離城池之後,賀拔嶽忽然對爾朱榮說:“酋長大兄,我看肆州兵丁甚少,叛軍一來肯定不能抵禦,與其送肆州給鮮於修禮,不如我們來拿肆州!何況爾朱谷地小偏遠,不如進據肆州;朝廷如不問罪,我等得一大城;若朝廷一旦責怪,可把罪名給我賀拔嶽、侯景即可。”
爾朱榮一下醒悟過來,連忙讓爾朱兆、侯景回秀榮帶兵來。
秀榮肆州僅40裡,兩個時辰不到,爾朱兆、侯景就帶了千余騎兵和爾朱榮匯合,爾朱榮二話不說,帶騎兵直衝肆州。
時剛過正午,衛兵正在吃飯,當他們看到騎兵過來,趕緊想去關閉城門,沒想到爾朱兆一馬當先,衝進城門殺掉幾個衛兵,後續人馬陸續衝進肆州。
尉慶賓聽到警報,尚未換好甲胄,爾朱榮已經帶兵闖進官署了。
被五花大綁的尉慶賓,大罵爾朱榮敢綁朝廷命官就是反賊,爾朱榮哈哈一笑,讓爾朱兆帶領500騎兵留守肆州,押著刺史回秀榮了。賀拔嶽在肆州城中,也找到了弟弟賀拔勝。賀拔兄弟在六鎮曾任軍主,素有威望,爾朱榮當即把他們引為左右謀士。
第二天,爾朱榮修書一封,歷數尉慶賓罪惡,並要求爾朱羽生為肆州刺史,並送1000匹戰馬去洛陽。
一個月後,秀榮接到洛陽聖旨,封爾朱羽生為肆州刺史,封爾朱榮為車騎將軍、儀同三司、並肆汾廣恆雲六州討虜大都督。
這是正二品官。
爾朱榮:“逐一州得一州,何樂而不為?”
侯景大受刺激,到秀榮沒多長時間,看著爾朱榮從一個領民酋長,擢升為遊擊將軍、安北及拿冠軍,到車騎將軍,從五品官到二品官連升四級,沒曾想升官佔地如此簡單!在這個時代,武力說了算!
爾朱榮用同樣手法,南下奪取並州,並讓義兄元天穆做並州刺史,三晉大地,盡歸爾朱榮所有。
爾朱榮開府了,開府即是建立一套軍事行政班子能自行任命左右,他的班子號稱“霸府”。
爾朱榮領導核心是自己家族。
兒子爾朱菩提;
四個堂弟,爾朱度律、爾朱彥伯、爾朱仲遠,爾朱世隆。
兩個堂侄,爾朱兆,爾朱天光。
此六人號稱爾朱六虎,加上元天穆,這是霸府核心成員。
此外,慕容紹宗是軍事幕僚,等同於軍事總參謀,侯景、賀拔嶽、賀拔勝等六鎮英豪,被封為帳下都督,這是霸府重要武將成員。
自此,爾朱榮要文有文,要武有武,霸像初現。
按例,開府要員妻子要質在洛陽。但爾朱榮妻子元氏,兒子尚未弱冠,經元天穆運作,胡太后同意由爾朱世隆入朝為官代替。
開府只是名義收益。並州落入爾朱榮之手,實質為爾朱榮帶來滾滾財源:帝國鹽池在並州南部,雖說鹽稅上繳朝廷,但是,鹽礦上下產業的油水,等同於幾個大州賦稅,爾朱榮第一次嘗到了日進萬金滋味。
此時,有人向朝廷建議,廢除鹽稅!到底是哪個天才的建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