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太基英雄傳說 第16章 地中海――落日（一）

巴埃庫拉戰役的勝利開啟了小西庇阿前往瓜達爾基維爾河下遊的大門，巴西德家族的後院已經為他洞開。如果說突襲新迦太基城的成功，只是因為對方疏於防范而一時的僥幸。那麽這次與小哈斯德魯巴的對決的勝利，則是向所有人展示了其不凡的軍事指揮才能。在他不斷地獲勝之下，“天神之子”的聲望在伊比利亞各部族中如日中天，現在那些首領們就像是家臣對宗主一般對待這位年輕統帥，正如他們以前對待巴西德家族一樣。

戰鬥結束之後，小西庇阿命人將所有的俘虜分成兩群，伊比利亞人站在左邊，非洲士兵則站在右邊。這位曾經聆聽過漢尼拔對戰俘演講的年輕人如今打算模仿迦太基統帥的語氣與劇本。

“感謝眾神的保佑，讓羅馬人取得了勝利，伊比利亞的士兵們，你們不用害怕，你們現在自由了。只要你們保證以後不再與羅馬人做對，巴西德家族對於伊比利亞的統治即將終結，羅馬將會成為最終的勝利者，請你們回去告訴你們的族人，羅馬人不是來奴役你們的，我們是來解放你們的。”小西庇阿對著當地人高聲說道，盡管這些話他自己都未必會相信，但是伊比利亞人還是報以了熱烈地歡呼。

而對於那些非洲士兵，羅馬統帥打算將他們全都販賣為奴，而不是讓迦太基政府花錢贖回，使自己將來在戰場上需要再次面對。就在押送這些人前往營地的時候，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相貌英俊的努米底亞人站了出來。

“尊敬的執政官大人，我具有努米底亞王室血統，希望你能夠讓我的國王把我贖回去。”對方大聲地用腓尼基語說道。

小西庇阿聽完身邊的人翻譯後猶豫了一下，隨即讓士兵將此人帶到自己的面前。

“高貴的年輕人，說出你的身份吧，我看看能不能滿足你的願意。”羅馬統帥半開玩笑地說道。

“我叫馬可烏斯，是努米底亞馬希利安王國的貴族，未來的國王馬西尼薩是我的叔叔，目前他正在迦太基統帥吉斯戈的帳下效力。”年輕的努米底亞人信以為真，於是老實地回答道。

“執政官大人，馬西尼薩曾經參與了老統帥和格涅烏斯執政官戰死之役。”馬爾西烏斯在小西庇阿耳邊悄悄提醒道。

太陽的余輝正在漸漸消失，處於昏暗中的小西庇阿臉色讓人無法捉摸，他猶豫了一會兒，對著跪在地上的年輕人說道:

“你自由了，年輕的馬可烏斯，我會派一隊騎兵護送你回到叔叔的身邊，同時請代我向他轉達我的問候，並且提醒他，努米底亞人是否應該同迦太基人在一條船上沉沒。”

在夜晚的慶功酒宴上，附近聽聞戰役結果的部落首領紛紛前來祝賀，這些見風使舵者們與追隨小西庇阿一同前來的眾多凱爾特首領們一起把酒言歡，慶祝他們原先的主人敗給了新的主人。酒過三巡之後，已經半醉的凱爾特人激動地為羅馬統帥起了一個新的頭銜。

“小西庇阿國王萬歲！伊比利亞的君主萬歲！”

在因迪畢裡斯的帶領下，所有的伊比利亞首領舉著酒杯齊聲歡呼道。

聽到這個叫法後，所有在場的羅馬人都大吃一驚，包括一直在酒席上面帶微笑、沉默不語的小西庇阿。因為自從公元前6世紀末，最後一位羅馬國王的統治被人民所推翻後，羅馬共和國就立法以杜絕這種獨斷專行的權利，羅馬人民更是以自己的公民身份而不是臣民而自豪。所以當毫不知情的伊德科和安多巴利斯再次用這個頭銜稱呼小西庇阿時，這位“天神之子”憤而離席，留下了一臉錯愕的吹捧者。聰明的羅馬統帥必須要在公開場合表現出反感的態度，因為這個消息不出一個月便會傳回羅馬，而元老院中的對立派系將會用其做為攻擊自己的工具。

歡樂的晚宴被迫中斷，當所有凱爾特首領都在奇怪究竟是何事惹怒了偉大的統帥時，拉埃柳斯替同伴站出來解釋了原因。

“諸位首領可能有所不知，國王和君主的頭銜在任何其他地方都很偉大的稱呼，但是在羅馬卻無法令人忍受，羅馬是共和國，是由羅馬人民推選的執政官來治理的國家，任何企圖稱王的人都會受到羅馬人民的唾棄而成為羅馬公敵。”

聽完拉埃柳斯的話後，一時間所有的凱爾特人全都面面相覷。怎麽羅馬和迦太基的制度一樣古怪，很早以前締造了新迦太基城的“美男子”哈斯德魯巴也是拒絕了“國王”的頭銜，而現在這位同樣英俊的羅馬統帥一樣不滿意這個稱呼。

“那我們就稱呼小西庇阿統帥為最高統治者或是大將軍吧。”反應極快的因迪畢裡斯立刻提議道。

“這個主意不錯，偉大的最高統治者小西庇阿萬歲！”所有的凱爾特人都一起改口歡呼道。

聽到了凱爾特人的歡呼聲後，剛剛還一臉怒容的小西庇阿此時方才滿臉微笑地出來接受眾人的祝賀。在一片貌似歡騰祥和的酒宴上，這位才26歲的年輕人成為了伊比利亞名至實歸的最高統治者，但是他如果知道，當年的“美男子”哈斯德魯巴也曾經被凱爾特人賦予過這個頭銜，不知道他還會不會高興得起來。而他更不會知道的是，正是他開創了羅馬歷史上的先河，這個臨時稱謂將會成為一種特殊的榮譽，將來不只一位偉大的羅馬統帥使用過這種頭銜。

在新年將要來臨之際，“羅馬之劍”終於休養好了受傷的身體，返回了羅馬準備參加新一年度的執政官選舉。本想畢其功於一役從而摘取桂冠的馬塞拉斯，沒想到卻在卡流蘇門遭受了慘敗的羞辱。此時的羅馬城還沉浸在重奪塔林敦的歡慶之中，對於這位統帥的回歸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熱情。而永遠處於權利鬥爭中心的羅馬元老院，那些早就看不慣他驕傲自大的議員們則準備讓他的精神再受一次創傷。

“親愛的馬爾庫斯，聽說您今年下半年都在維努西亞養傷。”提圖斯.奎克提烏斯.克裡斯庇努斯在會議上首先向他發難。

“尊敬的提圖斯議員，感謝你的關心，我的身體已經基本上好了。”馬塞拉斯假裝聽不懂對方話語中所帶的諷刺。

“當您在悠閑的養傷時，漢尼拔正在塔林敦城外閱兵，幸好偉大的馬克西穆斯快速奪取了那座城市，否則他就會受到內外夾擊。”克裡斯庇努斯不再旁敲側擊，轉而直接攻擊對方道。

“感謝諸神保佑了馬克西穆斯，不過我要提醒各位尊敬的議員，本人並沒有玩忽職守，而是在半路上英勇地截擊了那個野蠻的布匿人。只是運氣不好，被他手下的東方人偷襲得手。如果不是眾神和我開了這個小小的玩笑，我將會在卡流蘇門戰役中徹底地打敗對方，為羅馬消除這個長達十年的疾患。關於這一點，克勞狄烏斯.尼祿執政官可以為我做證。”馬塞拉斯拋開了克裡斯庇努斯，直接向著所有人申辯道，同時將當時一直慫恿自己決戰的尼祿也拉下水。

“何況本來的計劃應該是由弗拉庫斯執政官在布魯拉烏姆地區困住漢尼拔的，可是他卻沒有起到任何作用。而正是因為我和手下將士的英勇奮戰，才給費邊執政官奪取塔林敦創造了機會。”馬塞拉斯繼續補充道，他認為自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我覺得大家不必太過苛刻地對待我們的執政官，畢竟他剛剛才傷愈歸來。”這時候費邊站起來合稀泥道，“無論是誰都不可能在野戰中擊敗那個有神力相助的布匿人，這是我一再強調的事情。”

“諸神保佑，如今所有事情都在向好的一面發展，我們應該更加團結，早日將迦太基人的威脅從羅馬的土地上消除。”老狐狸費邊不希望元老院內部的派系鬥爭影響到整體戰略。

“感謝瑪爾斯，我們已經重新奪回了塔林敦，整個阿普裡亞也已經基本收復。而在伊比利亞戰場，我們最年輕的資深執政官——小西庇阿，有如神助般地攻取了新迦太基城。這位西庇阿家族的傑出人才完成了他父親和叔叔都沒能完成的任務，我想很快整個伊比利亞都將成為羅馬人的領土。而失去了伊比利亞的兵源與財力支撐，迦太基將會無法維持這場戰爭，到那時，亞平寧上再也不會有迦太基人的身影存在。”費邊激動地說完後，全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大家全都為他所描繪的理想藍圖所歡呼。

在新年的大選中，馬塞拉斯出人意料的第五次當選為執政官，元老院的人雖然對他頗有微詞，但是大多數羅馬公民還是很看重這位“羅馬之劍”對於戰爭的作用，而另一位當選的執政官則是提圖斯.克裡斯庇努斯。雖然隱藏在這次選舉操作中的政治與派系鬥爭晦暗不明，但是取得了敦林塔的費邊沒有當選執政官卻傳達出了一個很明確的政治信號，費邊的拖延戰術暫時被大家所忽視了，所有人都有一種急迫心理，羅馬方面開始希望能夠用一記重擊終結現在已經邁入第十一年的戰爭。

厭戰的氣息正在整個北方地區擴散，已經有越來越多的殖民地不願意承擔戰爭的義務，阿德亞區甚至借口他們已經破產，明確拒絕提供兵源與物資。而埃特魯裡亞地區顯現出有可能發生叛變的跡象，在阿雷提安地區必須要留下人質才能保證局勢的穩定，瓦羅資深副執政不得不用他所指揮的一個軍團鎮守該地。面對如此不穩定的局面，羅馬如今迫切需要采取更具主動性的行動以盡快結束這場消耗巨大的戰爭。坎尼會戰之前的焦躁氣氛重新彌漫著元老院，大家都認為如今漢尼拔已經到了無比脆弱的時候，決戰的叫囂再次浮出水面。

“這些傻瓜，真是以為可以在野戰中打贏那兩隻厲害的狐狸嗎?”費邊看著元老院中越來越濃重的戰爭氛圍，無奈地對科內利烏斯說道。

“你已經盡力了，親愛的馬克西穆斯，讓他們去試試吧，最終時間會證明一切的。”同樣無能為力的科內利烏斯安慰著老友道。

剛剛參加完就任儀式的克裡斯庇努斯一刻都沒有耽擱，立即前往布魯提烏姆，取代正在那裡監視著迦太基人的弗拉庫斯，這位新上任的執政官打算在馬塞拉斯之前先乾出一番功績來。當他匆匆到達位於布魯提烏姆的羅馬大營時，發現弗拉庫斯正做著戰鬥前的準備。

“出了什麽事情?親愛的昆杜斯，您這是打算去進攻哪裡?”剛剛走進大帳的新任執政官看著正全副武裝的弗拉庫斯驚訝地問道。

“啊，尊敬的提圖斯，恭喜你當選執政官，沒想到你這麽快就趕來了。”弗拉庫斯同樣驚訝地注視著對方說道。

“唉，元老院那些家夥如今天天叫喊著要消滅掉迦太基人，我是被他們轟出來的。”心情愉快的克裡斯庇努斯自我調侃道。

“那您來的正好，我正打算去偷襲洛克裡，偵察顯示那裡目前守備空虛，漢尼拔的主力已經前往布魯提烏姆的北方。”弗拉庫斯有點不情願地將這次作戰計劃告訴了對方，他本來打算突襲這座重要的海港城市，如果一旦成功，明年的執政官選舉他就很有希望了。

“太好了，親愛的昆杜斯，這真是個完美的計劃。現在既然我已經來了，那麽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吧，不過還是希望您能夠在邊上幫助我。”新任執政官滿臉笑容地接收了弗拉庫斯的軍隊和進攻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