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太基英雄傳說 第6章 薩貢托（三）

奧爾卡迪的國都阿爾泰姬城建立在拉曼查高原的北部，瓜達爾基維爾河與胡加河的源頭盆地之處，這裡地勢險峻、易守難攻，自從建立以後就從沒有被外族攻佔過。在清晨山中彌漫的霧氣裡，留守的幾名老兵正無精打采地慢慢推開了厚重的城門，國內的精兵已經全部開拔到了卡塔拉城和迦太基人對峙，聽前方傳回來的消息稱迦太基新的統帥是個年輕人，這次帶了大軍前來交戰，看來在卡塔拉會有一番惡戰了，老兵們有點幸災樂禍地想著，反正自己這裡無比的安全，每天只要曬曬太陽打發下時間就好了。

遠方的道路上傳來了陣陣悶雷聲，一開始很像沉重的車輪在道路上碾壓的聲音，幾個老兵睜大了眼睛也無法在濃霧中看清遠處的情景，隨著聲音越來越響，他們隱隱感覺到了一絲的不安。突然城門樓上的一名哨兵指著遠方尖叫了起來，濃霧中突然衝出了大批騎兵，最前頭的騎手紅纓金甲，身後緊跟著的旗手持著迦太基的日月戰旗。老兵還沒反映過來對方就已經呼嘯著殺進了城門，身後的努米底亞騎兵如潮水般源源不絕，原本堅固無比的阿爾泰姬城在不到半個時辰內就被蒙華所率領的騎兵攻陷了。

當阿爾泰姬城陷落的消息如野火般迅速傳到卡塔拉時，所有的奧爾卡迪人都驚呆了，在首都有家眷或是財產的軍官們都爭吵著要回軍救援，而大部分士兵只是憂心忡忡地看著城外嚴陣以待的迦太基大軍，畢竟大多數普通士兵都沒有住在都城裡，只要其他城鎮與村落沒事他們就不是特別擔心，他們甚至有時會偷偷地想，讓那些貴族老爺們著急哭喊去吧。可惜不久後壞消息接連不斷，迦太基騎兵在奧爾卡迪人的地盤上四處攻城掠地，蒙華將手下部隊分成幾支，分別由馬戈、漢諾、馬哈爾拔等人率領，在敵人的領土上盡情地蹂躪，幾乎所有的城鎮和村莊都被敵人所染指。這下所有的奧爾卡迪人都坐不住了，經過緊急地商議之後，他們決定隻留下少部分人堅守卡塔拉城，主力部隊立即回援國內，為了不讓面前的迦太基軍隊發現，奧爾卡迪人將裹挾來的周邊族人都安排上了城牆，以充人數，同時用騎兵向著迦太基的堅固營壘發動了一次虛張聲勢的攻擊，隨後這支騎兵就悄悄地穿城而過，向著已經提前開拔的主力部隊追趕而去。

在從卡塔拉城通往阿爾泰姬的必經之路上，漢尼拔早就已經布好了陷阱，等待著急匆匆趕來的奧爾卡迪人。蒙華的軍隊在完成突襲任務之後早早地來到了這裡與漢尼拔的步兵會合，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包圍圈，這是一條位於山崖邊的道路，一側是叢林密布的山坡另一側是萬丈深淵，迦太基人就在樹林中靜靜地等待著對方自投羅網。當正午時分的太陽升到最高空的時候，氣喘籲籲的奧爾卡迪人闖進了這個死亡編織的陷阱之中，隨著密林中號角的響起，無數的石彈和標槍立刻如雨點般地射向敵軍，受到突然襲擊的奧爾卡迪人亂成了一團，步兵擁擠在一起試圖躲閃著對方無情的遠程打擊，以至於許多人失足跌入了懸崖之下，後方的騎兵在狹窄的道路上完全無法發揮機動，只能著急地催促著戰馬原地轉著圈圈。戰鬥的結局毫無懸念，當蒙華的騎兵從道路兩端殺入戰場時，奧爾卡迪人立刻就崩潰了，幸存者全都舉手投降，整場戰鬥隻持續了不到一個時辰。卡塔拉城在知道主力被殲滅後明智的開城投降，這場所有人都原本以為會持續很長時間並且要付出巨大代價的戰爭出乎意料的在短短一周之內就結束了。漢尼拔的閃電戰令所有原本輕視他的部族首領們不由得開始對他刮目相看起來。當漢尼拔和蒙華等人帶著滿載著戰利品的車隊回到新迦太基城時，全城的市民都在道路兩旁熱烈地歡迎著，這座偉大的城市終於用一場暢快淋漓大勝驅散了這幾個月以來籠罩在它心頭上的陰雲。

吉哈斯塔、阿德巴爾等一批沒有參戰老將在城市廣場對面的執政官邸的台階上迎接著凱旋的眾人，當漢尼拔等人剛剛走上台階時，一個粉紅的身影突然衝了過來，伊蜜爾絲開心地投入了漢尼拔的懷中，在眾目睽睽之下親熱地摟著未婚夫的脖子，年輕的統帥被羞地滿臉通紅，倒是其他人都滿不在乎地哈哈大笑起來。這位公主自從搬到新迦太基以來經常參加各種節日慶典和娛樂活動，其開朗純真的性格很快就受到了大家的喜愛，甚至有不少人將她與埃爾切公主相提並論。所有的人都期待這對新人能夠早點完婚，如果不是由於那場意外，他們本來今年年初就應該結為夫妻了。

“你們乾得太漂亮了，這下包括迦太基元老院在內的所有的人都會對你們刮目相看的，許多山北部族的首領都發來了祝賀信，雖然有些人並不是特別真心誠意。但是至少他們都認可了你的才能，應該不會想啥歪主意了。”吉哈斯塔在眾人進入會客廳後開心地向著漢尼拔祝賀道。

“這主要都是大家的功勞，光我一個人可打不贏這場勝仗。”漢尼拔笑著指著身後的同伴們說道。

“你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博米爾卡議員派人送來消息。”希勒諾斯拿著一卷羊皮紙說道，“他說公民大會已經批準了漢尼拔接任伊比利亞軍團的指揮權，同時元老院希望你們能夠派人回去匯報這幾年以來伊比利亞的發展情況，自從上次哈斯德魯巴統帥回去後已經六年沒有人再回去過了。”

“哼，這些家夥這時候又想起我們來了，說不定是漢諾又想找借口把手伸到伊比利亞來了。”小哈斯德魯巴不滿地說道。

“回去一下也無妨，還能順便了解一下迦太基和元老院目前的真實情況，我們不可能和母邦斷絕來往的，尤其是將來有一天和羅馬開戰時，我們代表的就是迦太基政府和全迦太基的人民。”漢尼拔思索了一下說道，“蒙華，那就辛苦你一趟吧，近期應該沒有太大的戰事了，你正好也休息一下，順便還可以去看看艾麗莎。”

“我恐怕走不開吧，手頭上的事情太多了，而且薩貢托方面的情報工作也是我負責的。”蒙華一邊說一邊心裡暗想，我大概是不想回去見那個任性的姑娘吧。

“沒事的，你的工作交待給馬戈和小漢諾就好了，正好也讓他們有鍛煉的機會。”漢尼拔湊近蒙華低聲說道，“聽迦太基的朋友說艾麗莎最近情緒不佳，你以前和她關系最好，她也最聽你的話，你正好借這個機會寬慰她一下。”說完漢尼拔還別有用意地衝他眨了下眼睛。

蒙華內心不由的苦笑了一下，那個任性的姑娘到現在還沒有成親，已經二十五歲的艾麗莎早就過了迦太基女性結婚的年齡，可是無論誰登門提親都會被她婉言拒絕，連博米爾卡也有點摸不透她的心思，如果再不結婚那就只能進神廟去做女祭司，終身侍奉眾神了。這幾年來艾麗莎一直斷斷續續地有給他寫信，差不多一個月一封，可是他只是象征性的回復了幾封信。信中艾麗莎明確表達了對蒙華的思念和愛慕之情，這些筆跡優美帶著淡淡花香的書信如同情書一般敲打著年青人的內心，但是蒙華不知道應該如何回復姑娘對他的表白，他並不是不喜歡艾麗莎，只是做為一名無根基的異鄉人，他無法奢望能夠迎娶迦太基最顯貴家族的當家人的掌上明珠。所以他只能極力地壓製自己的感情，對於艾麗莎的回信也是從朋友和兄長的角度給予關心和安慰，但是小姑娘並沒有放棄，她似乎也明白蒙華所擔心的事情，在信中她含情脈脈地告訴對方，將會等到他建功立業的時候再來給自己披上婚紗，可是那天何時才會到來呢?蒙華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地中海和煦的暖風輕拂著船帆，兩側的船槳帶著整齊的節奏拍打著平靜的海面，推動著流線型的船身向著遠方滑翔。蒙華已經好久沒有體驗乘船的感覺了，自從和父親去過巴利阿裡群島之後，已經有十多年沒有在大海上航行過了。當迦太基高大的塔樓與比爾薩山上的神廟出現在蒙華的眼中時，兒時的記憶又再次湧現在了頭腦之中，他已經差不多十七年沒有回來了。當初剛到這座偉大的城市時產生的震撼並沒有因為時間而消退，迦太基還是如同記憶中的那般宏偉，甚至更加的雄壯。當船只在軍用船塢裡靠岸時，博米爾卡議員已經親自在岸上迎接他了。

“歡迎你回家，我的孩子，一路上順利嗎?”博米爾卡熱情地打著招呼。

“巴力神保佑，非常順利，尊貴的博米爾卡議員，感謝您屈尊親自來迎接我。”蒙華恭謙地回答道。

“別這麽客氣，上次我們見面那是在什麽時候?啊，大概有十年時間了吧，你已經長得這麽高了，簡直和你的父親一模一樣。”博米爾卡打量著眼前從少年已經成長為成年人的蒙華感歎地說道。

“確實已經很久沒見了，尊敬的博米爾卡議員，我先代為轉達漢尼拔統帥對您的問候，他衷心地希望您身體健康。”

“來吧，我的孩子，讓我們邊走邊說，我剛剛聽說了，新統帥取得了上任以後的第一次大勝，而且是一次閃電式的勝利。”博米爾卡拉著蒙華的手邊走邊說道，“迦太基已經開始慶祝這次勝利了，聽說其中你也居功至偉。”

“大人過獎了，主要都是漢尼拔統帥運籌帷幄，我只是輔助他罷了。”蒙華謙虛地說道， 說話間兩個人都騎上了早已備好的馬匹，在隨從的引導下向著迦太基城慢慢前進。

“你非常的謙虛，這點和你父親很像，有你在漢尼拔的身邊幫助他，我和其他人都會很放心。”博米爾卡說完看了下周圍後放低聲音，“不過一會兒你到了元老院可就不要太過謙虛了，漢諾那幫人可是千方百計地想要詆毀巴西德家族和漢尼拔。”

“感謝大人的提醒，等一會兒我一定會注意的，巴西德家族的功績絕不會被人所抹殺。”蒙華堅定地說道。

兩人說話間已經進入了迦太基主城，沿途人們都好奇地打量著這兩個人，蒙華離開的時候還是個孩子，所以只有少數人猜測出了他的身份，發出熱情地歡呼。在路過哈米爾卡宅院時蒙華禁不住想起第一次和漢尼拔對視時的場景，當年還是孩童的漢尼拔趴在天台的欄杆上，用好奇的大眼睛打量著自己，他身邊還有一個可愛的身影。蒙華想到這趕緊搖了搖頭，將自己帶回到現實中來。城市大道的盡頭處便是巨大的城市廣場，在廣場一側的神聖樹林邊上，一尊高大的雙人雕像豎立在熱鬧的人群之中，那就是公民大會為兩個逝去的英雄而專門建造的哈米爾卡與蒙毅的紀念碑。廣場上的人們很快就認出了蒙華，因為他實在和蒙毅長得太像了，人群立刻騷動了起來，圍著兩個人不停地發出鼓掌和歡呼聲。

“麥勒卡特.蒙！麥勒卡特.蒙！”

蒙華在一片久違的歡呼聲中跟隨著博米爾卡走進了元老院的大門，這還是他頭一次進入迦太基的最高權力機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