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太基英雄傳說 第7章 赫拉克勒斯的足跡――奔流（四）

漢尼拔所選擇的行軍路線正是位於東比利牛斯山的通道，數萬迦太基大軍沿著地中海的海岸線，排成了一條蜿蜒十數公裡的長龍。蒙華負責前鋒部隊的探路工作同時指揮工程部隊不斷修繕和拓寬道路以供大軍前進，漢尼拔指揮中軍緊緊跟隨並不斷地在漫長的隊形中來回奔走，給所有的人鼓舞打氣，馬戈則負責殿後任務，並收攏掉隊的士兵。

在山下平原處駐扎一夜後，迦太基大軍開始正式邁入比利牛斯山脈，沿海平原的地理特征逐漸被山區的物種所取代，在海拔400米以下的地帶中，多生長石生礫、油橄欖、栓皮櫟等典型的地中海型植物。等到了中等海拔地帶(400米-1300米)則是落葉林與其他闊葉落葉林的分布帶。同時山脈中大型食草與食肉動物的種類和數量繁多，林中遍布著狼、山貓和棕熊的蹤跡，旱獺則時不時的在路邊探出腦袋好奇地觀察著緩慢前行的大隊人馬。隨著海拔的逐漸升高，就進入山毛櫸和冷杉分布的地區，活動的生物也在逐漸減少，森林中變得幽靜而神秘;再往上到2300米海拔高度時，則為高山針葉松林帶，當高度達到2300米到2800米時，所有大高的植被都被高山草甸所替代，峰頂則長年積雪覆蓋，缺少生機。

當迦太基大軍進入比利牛斯山地區後，遠征的路程實際上已經走完了一半，不過也是最好走的一段，而隨著山嶺地帶道路的日趨艱難，軍中的伊比利亞新兵中開始充斥著對風餐露宿的怨言，他們本身對巴西德家族的偉大事業並沒有什麽熱情，再加上入伍不久，受過的訓練程度太低，沿海一個月的長途行軍已經讓他們疲憊不堪。在大軍攀登並穿過佩爾什埡口(海拔接近800米)和泰特山谷後，漢尼拔跟隨著前鋒的腳步斜向東進，並在伊利貝裡斯第一次扎營。

夜晚比利牛斯山中無比的寒冷，雖然此時還處於盛夏，但是從西北方向吹來的狂風已經讓人感受到高海拔山區的嚴酷氣候，無數的篝火如同繁星的倒影般點綴著黝黑的伊利貝裡斯山谷。蒙華所帶領的前鋒探路部隊已經翻越了山脈進入了佩皮尼昂地區。漢尼拔穿扮著普通士兵的衣服在軍營中巡視，察看著士兵們的士氣與健康狀況，這是他經常做的事情，只有這樣才能最真實的了解部隊的實際情況。

利比亞老兵軍營裡一片正常，所有的人都在吃著晚餐或者修補著裝備，這些經歷過無數磨煉的戰士是最令他放心的軍團核心力量;努米底亞人的營地裡則是熱鬧無比，這些遊牧戰士始終保持著樂觀的情緒，無論處境多麽惡劣他們總是能夠從容應對;輜重營的將領哈斯德魯巴(非漢尼拔的二弟)則不停地向他抱怨著後勤的巨大壓力，由於大批不適合山區地形的車輛被留在了比利牛斯山外，現在他只能指揮著數千匹騾馬馱運輜重，而派出去收集糧草的士兵也常常無功而返，這令他非常的憂慮，漢尼拔開導了對方一陣後就向著伊比利亞軍團的營地走去。還沒走近卡佩坦尼亞新兵營地就已經聽到了喧嘩的聲音，迦太基統帥不禁皺起了眉頭，吉斯戈是怎麽管理的，晚上怎麽能夠如此的大聲喧嘩。等他走近之後才聽出來吵鬧的聲音來自兩派，一邊勢單力簿的是吉斯戈，而另一邊則是人多勢眾的新兵團士兵們。

“你們怎麽能這樣，我們才剛剛走到一半，你們就要放棄嗎?你們當初是怎麽宣誓的?”吉斯戈大聲地喊道，聲音蓋過了士兵們發出的嗡嗡聲。

“將軍，我們太辛苦了，已經走了好幾百裡路了，而且前面的道路會越來越難走。”一名士兵代表高聲叫著，身後傳來一片的附和之聲。

“我們實在是走不動了，而且食物的配給也越來越差。聽說前面還是更大的河流和更高的雪山，根本就不是凡人能夠過去的。”另一個聲音叫道。

“那些地方都是神的領地，我們去了就是冒犯神靈，我們要回家。”好幾個聲音同時叫道。

“你們要相信漢尼拔統帥，要相信在前面探路的蒙華將軍，他們終將會帶著我們到達勝利的彼岸。目前補給有困難只是暫時的，統帥和我們吃的是一樣的食物，不信你們可以去問在親兵營裡的老鄉。”吉斯戈盡力地勸說著越來越躁動不安的士兵們。

這時突然有人發現了漢尼拔正靜靜地站在人群的最外層，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並且立刻給他讓出了一條通道。漢尼拔慢慢走進了營地中央的空地，站在輜重車上的吉斯戈目瞪口呆地看著突然出現的迦太基統帥。漢尼拔爬上輜重車，用嚴厲的目光注視著面前數千名吵著想回家的卡佩坦尼亞新兵。在他嚴厲的目光中大部分人都慚愧地低下了頭。

“眾神在上，你們在做些什麽?”迦太基統帥嚴肅地看著眾人，“這裡是軍營，是神聖而莊嚴的迦太基軍營，不是做生意時可以討價還價的市場。”

“我們無意冒犯您，偉大的統帥，可是士兵們實在太累，不願意再繼續前進了。”一名軍官代表大著膽子站出來說道。

“所有人都很累，可是你有看到別的營地發出抱怨嗎?利比亞人、努米底亞人、巴利阿裡人、甚至還有許多你們的同胞，那些比你們早幾年入伍的伊比利亞人，他們有抱怨嗎?”漢尼拔生氣地質問道，“我和你們一起行軍一起吃住，我並不比你們更輕松，你們就是這樣實踐你們入伍時的誓言的嗎?”

所有的人在統帥的質問下全都低下頭，像是做錯事挨老師罵的學生一樣。看著面前這群剛入伍不久未能經受住考驗的菜鳥新兵，漢尼拔思索了一會兒，接著說道:

“如果你們真的要離開，我絕對不會阻攔，但是我希望你們能夠平靜地回家，不要影響到別的同袍也不要騷擾當地的百姓。”

漢尼拔剛說完所有人立刻議論紛紛起來，大家都不確定他說的話是真是假。吉斯戈吃驚地看著漢尼拔，其他幾名迦太基軍官也全都呆在當場。

“你是認真的嗎?統帥?”吉斯戈小心翼翼地問道，“讓這三千人全都回去?會動搖軍心的。”

“算了，吉斯戈，你要記住，強扭的瓜不甜。既然他們已經有了離開的心思，你強留住他們也沒有用，說不定在關鍵時刻還會出事，他們想走就讓他們走吧。”漢尼拔歎了口氣說道。

得到最終確認的新兵們開始歡呼起來，為能夠早日脫離艱苦的征途而興高采烈。天亮之後全軍得知這個驚人的消息時全都躁動不安起來。馬戈和其他幾名將領急忙來找漢尼拔，要求立刻進行全軍動員鼓舞，否則遠征軍將會有瓦解的危險。由於蒙華帶著兩千努米底亞人去了前方，所以漢尼拔將剩余的五萬多人集結了起來。看著場下按不同民族排成的數個黑壓壓的方陣，漢尼拔站在簡易搭建的閱兵台上高聲說道:

“遠征軍的將士們，今天我要告訴你們大家一件事情。不過我想你們大家應該早都知道了，昨天晚上卡佩坦尼亞新兵營發生了騷動。那些伊比利亞新兵們想回家了，不願再繼續參加我們偉大的遠征，所以我決定放他們回家。”漢尼拔語音剛落下面的人群就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我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是和他們一樣的想法，所以我現在希望這些人能夠大膽地站出來告訴我。”迦太基統帥說完所有的人都沉默了，大家都看著他或者低著頭，沒有人敢站出來。

“眾神在上，我對你們實話實說，目前我們雖然已經走了快一半的行程，但是難走的道路還沒有到來，前面有很多艱難險阻需要去克服，還有很多難打的仗和厲害的敵人要去面對。我不會欺騙大家，但是我保證將會和你們一起同甘共苦，一起行軍一起戰鬥一起去追求榮譽與財富，整個亞平寧的財富。”漢尼拔說完停頓了一下，看著下面有點躁動的人群繼續說道，“但是要得到這一切就需要大家先付出艱辛和汗水，甚至付出生命為代價。這在出征之前我就已經在新迦太基城說過了，但是如果現在有人意志發生了動搖我也不會怪罪你們，因為誰都不可能有一顆鋼鐵一般的雄心。所有想離開的人請你們一會兒去找自己的隊長或是指揮官，我保證你們可以和卡佩坦尼亞人一樣自由地離去，而不會受到懲罰，但是所有決定留下來的人則要遵守你們神聖的誓言，再也不能當逃兵了。”

看著方陣中陸陸續續離隊的人流，漢尼拔心裡有點忐忑不安，因為他也不知道剛才那番話到底起到什麽樣的效果，到底會有多少人能忠誠地追隨他到最後。 離去的人流漸漸消失了，而留下來的人群依然沉默地站在他的面前，各個軍團指揮官在匆忙地清點著剩余部下的人數。

“利比亞軍團全員都在。”馬戈興奮地跑回來報告道。

“努米底亞軍隊全員都在。”馬哈爾拔策馬而立大聲說道。

“巴利阿裡士兵全員都在。”莫諾馬庫斯在老遠處就喊道。

“伊比利亞騎兵部隊全員都在。”加泰羅在馬上叫道。

“伊比利亞老兵軍團全員都在，離開的七千人全是新兵。”吉斯戈氣喘籲籲地跑回來報告。

“這個，戰象們最忠誠，一頭都沒跑……”波米爾卡抓著腦袋剛說完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聽著指揮官們連續不斷地匯報，漢尼拔原本有點暗淡的眼神重新又煥發出了光彩。看來大多數士兵還是忠於他們的職責，相信他們的使命的。很好，就讓那些不堅定的人離去吧，前面的征途不需要這些沒有意志與信念的人。和煦的暖陽此時露出雲層照射到了軍營的操場上，讓所有人都沐浴在溫暖之中，原本凜冽的山風也變得柔順起來，輕輕吹拂著漢尼拔身後那面迦太基大旗。

“迦太基遠征軍的將士們，你們願意追隨我一起去遠征嗎?哪怕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雄心勃勃的迦太基統帥高聲問道。

“我們是伊比利亞軍團！我們將永遠追隨漢尼拔！”馬戈站在漢尼拔身邊向著站立在陽光中精神煥發的人群高呼道。

“漢尼拔！漢尼拔！漢尼拔！”所有人都一起高呼道，巨大的聲音響徹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