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太基英雄傳說 第9章 亞平寧――閃電（五）

當最後一場戰鬥分出勝負之後，漢尼拔又再次走到了場地中央，他先掃視了一遍站在場邊上傷痕累累的獲勝者，接著再看向所有圍觀的士兵，在這些人的眼中，已經掃除了前些天積攢起來的安逸與傲睨，戰鬥的烈火已經熊熊燃起。

“命運之神已經帶著我們越過了阿爾卑斯山，它將我們關進了一個和你們眼前一模一樣的戰場，在這裡，它同樣會帶給你們獎賞和機會。你們要麽勝，要麽死，要麽淪為你的敵人手中的俘虜。對於你們而言，勝利的獎賞絕不只是這點裝備，而是成為世界上最為羨慕的，羅馬的全部財富的主人。”漢尼拔說完全場歡聲雷動，包括剛剛獲得自由的阿洛布羅基人在內，所有的人都被統帥所許諾的巨大的財富所吸引。

“戰爭肯定會有犧牲，戰死沙場給你們帶來的只是在戰鬥到最為激烈的時候失去生命，為了你的崇高理想戰鬥到最後一刻且來不及明白什麽是痛苦。”迦太基統帥停頓了一下後繼續說道，“但對於那些打了敗仗，又因顧惜生命而寧願逃跑，或者用其他手段來保住自己性命的人來說，等待著他們的將是充斥著不幸與厄運的一生。”

所有人一邊聽著一邊默默看著眼前那些前一刻還生不如死的阿洛布羅基人，下了一天如絲般的細雨在洗滌著他們的靈魂，不是勝就是死，兩者都將會得到光榮，而懦夫將會遭到世人的唾棄。

“當你們回想起自離開故土已經走過了多長的路，已經越過了多少條河，已經翻過了多少座山峰，已經有多少同伴倒在了這條路上的時候，沒有人會傻到不動動腦子就打算逃回自己家去。因此我懇求你們，徹底打消這種想法，設身處地地想想你們剛才看到的那些人的遭遇。你們全都認為那些戰勝者和戰死者全都是幸運兒，那麽現在你們應該為自己想想了。如果你們行的話，就一起贏取戰鬥的勝利，如果你們做不到的話，那就一起戰死。不要在打了敗仗之後還抱有絲毫生存的希望，因為你們的對手將是比我們還要冷酷無情的羅馬人。我的父親，你們的老統帥和他們打了好多年的仗，他在生前就時常告誡我，對於羅馬人千萬不能抱有任何一絲的幻想。”

場邊所有人的情緒已經逐漸被調動了起來，大家都在為即將到來的大戰而摩拳擦掌，此時雨已經慢慢停了，本已陰暗下來的天空透出了一絲的暮光，西方的雲層中露出了正在沉入阿爾卑斯山的夕陽。漢尼拔指著遠方的落日大聲說道:

“那個落日就是羅馬，他將在你們的鐵拳與重擊下沉淪，只要你們信任我和你們的指揮官們，勝利與光榮就正在朝你們招手。而轉身逃命的將會是敵人，那些羅馬人沒有經歷過你們所經歷的千難萬險，他們沒有體會過遠離故土決死一戰的心情，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確信自己逃跑了就可以全身而退，因為他們所處的位置就在自己的家門口。而我們這些遠離家鄉追尋理想的人將變得勇不可當。”

漢尼拔話音剛落，全場立刻爆發出了震天動地的歡呼聲，所有人都被統帥激情的演講所感染，他們是遠離故土的異鄉人，他們明白只有團結一致，勇敢作戰才會有出路，所有人都拋棄掉了其他的念頭，只有不停地戰鬥，直到擊垮眼前這個龐大的敵人，而他們的指揮官將會永遠站在戰鬥的最前端。

“我們是無敵的伊比利亞軍團，我們是無敵的迦太基遠征軍，我們永遠追隨著偉大的漢尼拔。”蒙華站出來對著激動的人群高呼道。

“漢尼拔！漢尼拔！漢尼拔！”

巨大的歡呼聲響徹寰宇，提契努斯河也為之沸騰，似乎就連數公裡外的羅馬軍營都被其所震撼。

就在漢尼拔率領大軍攻克都靈後不久，駐扎在普拉辰夏(皮亞琴察)的羅馬軍團終於等到了第一批從羅馬趕來的援軍——兩千名騎兵。西庇阿在停留等待增援的這段時間內並非無所事事，他不斷地派出斥候刺探迦太基人的情況，同時在駐地附近強行征召了數千名高盧人，以補充自己目前還很虛弱的軍隊。當羅馬的首批增援到達後，同時也帶來了森普羅尼烏斯正在從西西裡趕來的消息。西庇阿覺得可以向漢尼拔發出挑戰了，於是他召集了手下的將領們共同商議，準備全軍出動向迦太基的營地逼近。

“我覺得我們還沒有強大到足以打敗迦太基軍隊，這時候出擊太過於冒險。”小西庇阿首先站出來反對道。這位初出茅廬的年輕戰士聲音洪亮、語氣堅定，金色的短發再搭配如大理石雕刻般的棱角分明的面容令所有的參會者都不禁聯想到某位羅馬的神衹。

“我們已經在這裡休整訓練了幾周的時間，士兵們求戰意願很強，何況我們最近補充了不少高盧戰士，現在羅馬的援軍也到達了。”科內利烏斯看著兒子還稍顯稚嫩的面孔認真地說道，“根據我們的斥候回報，那些迦太基人現在只有不到三萬人，而且筋疲力盡，戰士沒有武器，騎兵沒有馬匹，所以他們才會為此而掠奪了陶裡尼人，並且還在向其他高盧部族發出求援信使。假如我們不趁他最虛弱的這個時候去攻擊，等他恢復過來，羽翼豐滿之後就更難對付了。”

“話雖如此，但是我們也不能大意，據說那個漢尼拔很會用兵，身邊還有個叫蒙華的高級幕僚幫助，我在羅訥河遭遇到的就是蒙華率領的騎兵，那個東方人實在是個可怕的對手。”小西庇還是心有余悸地提醒著父親。

“親愛的小西庇阿，上次你不是打贏了嗎?那些蠻族雖然人數眾多，而且還突然襲擊，最後卻被我們勇敢的羅馬騎士打得落慌而逃，說明他們的戰鬥力也並不是特別強大。”曼利烏斯半調侃地說道，他內心並不是太相信那些迦太基人的實力，覺得執政官的兒子只是在誇大其詞罷了。

“上次交手是對方主動撤退的，估計是天色已晚，而且怕我軍會有後援，所以不能以此斷定對方戰力不強。”小西庇阿否定了對方的理論。

“好了，不用再爭論了，我的孩子，你剛剛加入軍隊，必須要有大局意識，元老院命令我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牽製住漢尼拔。”西庇阿阻止了繼續的爭論下命令道，“軍團明天早晨就向都靈方向開拔，在迦太基軍營附近安營以監視漢尼拔的動向。”

當黎明的曙光剛剛到來時，龐大的羅馬波河軍團便拔營動身，向著提契努斯河方向前進。在行軍的路上，小西庇阿跟隨著父親，科內利烏斯在身邊無人的時候悄悄地對他說道:

“親愛的兒子，我知道你所擔心的事情，謹慎是好事，但是做為指揮官，自信也是非常重要的，有時候不要太過於高估了敵人的實力，否則對於我軍的士氣是會有影響的。”

“我知道了，親愛的父親，希望你是正確的，不過我們還是小心為上的好，畢竟我們是漢尼拔與羅馬之間唯一的部隊。”小西庇阿不無擔心地提醒道。

“目前是，但是我要告訴你一個消息，森普羅尼烏斯的非洲遠征軍很快就要到了，我們在他到達之前必須要有所行動才行。”西庇阿看了看周圍悄悄地對兒子說道。

小西庇阿突然明白了父親這麽急於向迦太基人挑釁的真實意圖，他是希望能在森普羅尼烏斯的援軍到達之前先行擊潰漢尼拔，將功勞完全佔為己有。可是事情真的能如他所想的那麽順利嗎?小西庇阿無比擔心地想著。

提契諾河，也稱泰辛河，拉丁語稱為提契努斯河，作為波河的支流，該河流全長248公裡，流域面積7226平方公裡。與同樣發源於聖哥達山口的萊茵河與羅訥河相比，提契努斯河顯得更為溫和謙遜，但景色卻同樣美麗迷人。

當迦太基統帥正在進行他那場激動人心的戰俘角鬥大會並發表讓將士們決一死戰的精彩演講時，西庇阿已經率領著他的軍團跨過了前幾天就命人在提契努斯河面上修建的臨時橋梁。由於河流水勢很急，附近又沒有現成的船隻可用，西庇阿手下的工程部隊便不得不憑空在這條主航道上構築常規橋梁。他首先讓部下將木柱兩兩相聯，並將木頭的根部起削尖，再利用機械力狠插河床之中。而且還安排有順流傾斜的加固木樁，形成非常可靠的相互支撐力。這樣一來，流經的水流越是湍急，橋梁的基座就越是穩固。更為重要的是，從伐木到最後成功通行，全過程也不過區區兩天時間。

為了便於就近監視迦太基人，快速渡過提契努斯河後的西庇阿決定將部隊駐扎在離漢尼拔距離僅有幾公裡的一處河岸附近。而蒙華手下傑出的偵察部隊也立刻發現了修築在波光粼粼的提契努斯河右岸的羅馬軍營，面對西庇阿的挑釁行為，漢尼拔迅速召回了所有外出的騎兵部隊。雙方都在摩拳擦掌，蓄勢待發，一場大戰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11月底的波河平原進入了冬季，從阿爾卑斯山以北吹來的寒風越過雪山肆無忌憚地橫掃過波河，亞平寧北部地區濕冷的雨季即將到來，天空中始終陰雲密布，如同籠罩在所有人心裡的陰霾一般。漢尼拔此時已經通過北方高盧部族補充了大量的戰馬與裝備， 可以充分武裝起自己那曾經短暫只能徒步的優秀騎兵部隊。只是高盧人的加入並沒有預計中的那般熱情，在沒有展示能夠擊敗羅馬人的實力之前，這些已經深深恐懼羅馬軍隊的當地部族對加入這支初來乍到的異族軍隊還是頗有顧慮。所以漢尼拔也同西庇阿一樣急於同對方進行一次交戰，以擴大自己在當地部族中的影響力。如果是雙方都想開仗，那麽機會很快便會到來。

一個細雨蒙蒙的早上，蒙華帶回了最新的情報——羅馬人出動了。三千名羅馬騎兵和兩千名羅馬輕步兵湧出了大營，順著提契努斯河向著他們而來。機不可失，漢尼拔立刻召集了自己的騎兵部隊，在臨出發前，他鄭重的將一頭綿羊作為祭品獻給了眾神。

“勇敢的將士們，那些羅馬人終於向我們撲來了，你們馬上就可以讓他們得到一點教訓。”迦太基統帥興奮地對著面前數千名忠心耿耿追隨自己多年的努米底亞與伊比利亞騎兵說道，“如果我們贏得了這場戰爭的勝利，你們所有人都可以在任何我們所佔有的土地上獲得一塊肥沃的土地，你們的後代也永遠不必為這塊土地繳稅。”

“任何一個迦太基的同盟者，只要有意願都可以成為迦太基的公民，無論你曾經是什麽身份，都能夠獲得自由。”漢尼拔對著那些剛剛加入自己軍團的當地高盧人說道。

在場所有的人都被即將到來的戰鬥與未來美好的藍圖所振奮，在激昂的戰鬥號角聲中，漢尼拔帶頭衝出了軍營，蒙華與漢諾等人緊緊跟隨，在他們身後是殺氣騰騰的六千名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