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霍弋命各部將士上岸進縣城先行做短暫的休整。
目前南漳水以西的民眾基本都遷徙至江陵城內暫居避難。
上岸後,城內外頗為冷清,幾無人影。
“將軍,咱們不是要直奔夷道麽?為何要繞道轉進漳水至枝江城?”
剛入城,霍家軍乃是軍侯一職的將官面露狐疑之色,拱手相問著。
“來枝江當然是為了擴充武裝尋求錢糧的資助。”
說罷,霍弋大手一揮,下令道,“你即刻派人至枝江周邊的幾個莊子裡去通告就稱霍家霍弋有要事求見各位家主,讓前來縣衙裡會晤。”
“喏~”
雖然霍弋的舉動他琢磨不透,但指令一下他也未有絲毫的遲疑就迅速拱手應諾退下。
隨著將官差人將消息傳到枝江周邊的各莊園後。
約莫半晌的時間後,一眾豪族的家主紛紛奔至縣衙之中。
只見霍弋此時已在衙中等待了多時,面上懷揣著數分不安,直到目光瞧見枝江眾豪族的家主們相繼到來,方才長舒口氣。
“霍家小子霍弋拜見諸位家主,多日未見,不知您等可曾安好乎?”
走進堂內的相繼有十余人,大多是年逾三旬過而立之年的中年,約只有一兩人是二十多歲的青年。
眾人聽罷,見霍弋姿態放得如此之低,諸人紛紛拱手還禮道:
“霍將軍抬舉我等了~”
“霍氏一向是枝江最為顯赫的家族,將軍伯父、父親二代人更是將家業經營頗好。”
“特別是霍仲邈戰功赫赫,受漢中王器重,霍將軍也因此蒙父蔭提領將軍,此番向我等行禮反倒是折煞我們了。”
見禮過後,其中一位年長的中年長者先行站出來回應著。
“哈哈~”聞言,霍弋面露大笑,“張家主繆讚了,弋一介晚輩拜見禮節必不可少~”
“不能因為弋承繼父親軍職就不重視禮數了。”
一語落的,眾家主都紛紛點頭,面色間對於其不卑不亢的言行舉止也愈發有好感。
相互寒暄一番,年長的張姓家主神情嚴肅,率先拱手相問道:“霍將軍近日來正於江陵城抵禦吳人的侵襲,不知此番何故到枝江了?”
“召集我等前來可是有要事否?”
“哈哈~張將軍所言甚是,弋此番的確是有求於諸位家主。”
霍弋聞訊面懷大笑,遂將數敗吳軍的戰績簡單吐落一番,隨即語氣鄭重的說著,“接下來弋欲集結部眾發起反攻,希望諸位家主能夠資助我部。”
“或出兵或是出錢糧相助弋破敵,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話音剛落,他面容上浮現著濃濃笑意,眼中浮現著期待的目光靜靜看著眾人。
“這……”
此言一出,張家主神色頓時不複先前的笑意,流露著數分難色。
瞧著這表情,霍弋一眼掃過其余人,也都紛紛神情凝重。
稍作沉吟,他臉色也陡然嚴肅起來,沉聲道:
“諸位家主,前番吳人視我枝江士民為螻蟻肆意屠戮之事想來都親眼目睹了吧?”
“啟稟霍將軍,的確如此,枝江城內外以及周邊村落百姓大都慘遭毒手,吳兵更是多奸淫擄掠,做盡傷天害理之事。”
“吳人將天理不容也!”
此言一落,眾家主紛紛神情大振,目光中顯現憤慨之色。
“那諸位家主何故不願資助錢糧或是私兵助我破敵乎?”
“難道諸位就希望吳狗一直覬覦我富庶的荊州土地並據為己有?”
霍弋面上忽是浮現著些許惱怒之色,言語間漸漸加重了語氣似有數分斥責之感。
“霍將軍,並非如此……”
“吳軍暴行,作為枝江人士又豈能不深惡痛絕,只是…”
“我等各族中近年來收成也欠佳,怕資助了將軍那全族之人恐都將會餓肚子呢。”
“非是我們不願相助霍將軍~”
“是呀,是呀~張家主所言甚是,望霍將軍諒解!”
瞧著枝江周邊眾豪族家主大都穿一條褲子,此時異口同聲的附和著,霍弋面色凝重,喃喃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便宜老爹不在了,這些人不賣我面子了。”
不過對於眾家主的選擇,他也能明白。
那就是他們並非受害者,縱然吳人劫掠也難以劫到頭上,概因眾家族都擴有私人部曲予以守備莊園。
前番的吳兵屠戮,也幾乎是枝江城周邊的普通民眾深受其害。
眾豪族們並未受多少影響。
正所謂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反正不管吳人佔不佔據荊州, 最後都很難影響到自家利益,那何必去資助官軍呢?
可不是每一家都有霍氏的覺悟,亦有那麽崇高的理想想要封候拜將,出人頭地。
大多數地方豪族隻願在這亂世中守護好自家的一畝三分地。
這思想也無可厚非。
只是霍弋深知目前自己若要反攻江東就憑麾下千余部曲還是實力薄弱,急需擴充力量。
對於枝江眾家族的資助,他此時也勢在必行!
霍弋目光掃視眾人半響,暗暗道,“既然常規說服不行,那就只有如此了~”
稍作思索,他屹立上首,鐵骨錚錚的看向眾人說道:“諸位家主,我霍氏與您們族群世代居於枝江,彼此間可謂是關系十分融洽~”
“族中子弟也相互通婚,十分密切。”
“但如今我霍氏已舉家歸附漢中王麾下,諸位試想想,若是荊州令江東所據以孫權那並不大度的性子豈能放過我枝江的士民乎?”
“咱們各族間會被清算否?”
“到那時,不僅枝江周遭的鄉親們遭殃,怕是諸位家主所積攢下來的百年基業也將保不住了吧?”
話落於此,霍弋的語氣也頗為嚴厲起來喝道。
隨後,他言語間頓了頓,似是沉吟了片刻又道:“可諸位家主要是此番資助錢糧或是部曲協助弋反攻吳賊。”
“待驅逐江東以後,憑我霍氏於漢中王心中的分量,弋在大王面前向你等請功豈不是兩全其美乎?”
一言吐落,縣衙中頓時寂靜無聲,諸人都面色沉重,各自思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