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荊州兵各部身襲著吳兵衣甲的裝束高舉火把押解著巡防沅水岸邊的戰俘至巴丘城下時這道道的微弱火光也照耀周遭,令城上守軍注視到。
當瞧見熟悉的同袍面孔,巴丘城輕易被詐開。
處在黑夜中的霍弋見狀,便迅速揮劍高呼著。
下一秒就見荊州各部精卒再不遲疑,各自手持利刃衝殺進城內。
巴丘城的駐軍本就被黃蓋抽調南下協助平益陽叛亂,現在城中的守軍士卒也就兩百余眾。
隨著荊州軍猛然殺入,根本無力抗衡。
城上的巡邏士卒被快速製服控制,城內眾多熟睡的吳兵大多還在睡夢中就被不知不覺的被抹掉了脖子。
直至次日拂曉,天光大亮。
巴丘城頭已然飄蕩著“霍”字將旗。
城中的吳兵不是被殺死就是被關在大牢之中。
此時霍弋昂首挺胸的立於城頭目光緊緊注視著往江中飄著雪米的江水,神情漸漸嚴肅起來。
等霍家軍將官快步前來拱手稟告稱,已將城內局面徹底掌控的消息後,他方才側首吩咐著:
“你令一部撐船遊弋於江面上負責攔截下遊與公安吳軍啊探子來往。”
“然後在派遣我霍氏部曲即刻啟程南下用巴丘城的令牌假扮吳軍詐開羅縣城。”
軍令擲地有聲的吐落,將官聞訊神情也頗為嚴肅快速領命,“喏。”
等安排作戰計劃,霍弋遂才親自指揮剩下的兵馬開始沿城牆構建防禦並準備充足的守城物資。
城上霎時間都再度忙碌起來。
他心下也很清楚,效仿呂蒙的白衣渡江奇襲巴丘只是開始罷了,等江東反應過來對於這塊連接長江上下遊的戰略要地勢必會盡全力來爭。
巴丘一失,沒多時南邊的羅縣也同樣被霍家軍以巴丘的守將令牌詐開了城門。
一瞬間,局勢風雲突變!
羅縣、巴丘一失,江南諸郡的吳軍將徹底與公安城徹底失去聯系,連帶著下遊的陸口大營也被遊弋於江水上的荊州戰船給封鎖水路交通。
這軍情先行傳回正在長沙郡首府臨湘分兵督戰平蠻人襲擾的主將黃蓋手裡,須臾間神色大變,一臉茫然。
“什麽?”
“巴丘失了,羅縣也丟了?”
這一刻,他目光緊緊浮現著眼前掛在屏風間的輿圖神情已然蚌埠住,腦海飛速轉動了起來。
“此二地不容有失!不然江南之地將與武侯徹底斷開聯系。”
稍作沉吟,黃蓋就暗暗的定下了棄平蠻人之亂轉而集結部眾回師奪回二城的決策。
隨著這消息彌漫軍中,也自然是影響到了麾下吳軍的整體士氣隱隱有些慌亂。
但黃蓋也是歷經孫氏的三朝老將了,軍中威信還是不容質疑。
他彈壓住軍心舍棄長沙各地不顧隻留守部分兵力防守首府臨湘不丟就領大部沿湘水北進。
黃蓋攜部迅速抵達羅縣外,隨即安排一部兵力屯於外圍困住城內的荊州兵外就繼續直奔北邊洞庭湖東側的巴丘城了。
在他看來,巴丘城處在長江與湘水的交匯處奪不了就無法將江南之地的變故第一時間匯報給公安對峙的主力大軍。
而吳軍乘船北上的軍情也迅速傳至了巴丘。
此時的霍弋手拾信帛察看過後,面上流露著十分冷靜的神情,目光遠眺著江水說著:“果不出本將所料啊~”
“黃蓋這老匹夫對巴丘的優先級選高於羅縣。”
“還好本將提前備足了防禦舉措。”
暗自沉吟一番,他目光掃視城牆四周早已齊備的守城物資,面容十分從容。
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霍弋已然做好了一切準備,靜待敵軍的來襲。
黃蓋攜部沿湘水進駐至洞庭湖內後,就開始命各部沿岸邊構建水寨並將戰船輸送的臨湘攻城器械紛紛運來。
接下來就見吳軍各部紛紛登上岸灘進至城下。
這時的巴丘城上,城垛上弓弩手各自面色肅然,手持弓弩嚴陣以待。
霍弋此刻也腰懸利劍,神色嚴肅的緊緊凝視著城外的吳人各自排列軍陣。
總體而言,巴丘城的地勢還是有利於防守的。
西側是洞庭湖作為天然防線,北面是長江水系,東側又有深山倚為屏障,關城便立於岸灘之上,僅僅有南、北兩扇城門。
一南扼守著江南之地的咽喉。
一北則將北邊的來犯之敵阻於岸邊,無法寸進!
巴丘城與傳統的四門有所差別,反而跟依山傍水所建的兩扇城門十分相似。
據有巴丘,便先佔得地利之便。
洞悉了周遭的地勢情況,這也讓如今的霍弋面上滿懷笑容,絲毫未有緊促之色。
待麾下部眾列好軍陣,井欄、攻城車以及雲梯車各自從龐大的樓船上卸下來後,身處本陣之中的主將黃蓋臉色頗為嚴肅迅速下達了指令。
“命各部將士發起進攻,務必盡快奪回巴丘城。”
號令一下,吳人陣中眾將士就紛紛行動了起來,刀盾手掩護著弓弩手以及攻城器械緩緩推進。
只是霍弋提前就予以準備的緣故,目前城上守備力量充足,箭矢、猛火油,滾燙的開水等守城物資都一應俱全。
殘酷的攻防戰持續大半日下來,吳兵除了折損兵馬外幾乎是一無所獲。
巴丘城的防禦部署可謂是穩如泰山。
先行經過一日的攻勢後,黃蓋面孔上無疑是皺得愈發膠著,本就充滿滄桑的臉此時似是顯得更蒼老了數分。
巴丘難下!
黃蓋剛收兵還營,內心深處就湧現出了這道念頭。
但愁歸愁,他一時還未有絲毫的解決法子。
唯有攻破巴丘方才能聯絡公安城方向的主力軍來援。
要不然,就進不了長江水系。
可荊州兵只要意志堅決,誓死不降,那就只剩下強攻了。
這不就進入了死胡同麽?
沉吟半響,黃蓋面露無奈之色,隻得暫時下令各部緊守寨門,暫思良策。
隨著吳兵短時間未有了動作,閑下來的霍弋卻是心思活躍,眼神不斷遊弋於輿圖上斟酌著。
“汝速速前去告知從事樊伷,令其號召五溪蠻各部把持湘水等各大支流水系,斷絕從首府臨湘至巴丘的水道。”
霍弋沉吟半響,一拳砸在案幾上,厲聲道,“本將要讓黃蓋軍中徹底陷入斷糧的窘境。”
由於分兵留守臨湘,又派遣部眾困羅縣的緣故,導致此時城外的吳軍水寨兵力已然約莫只有三千余眾。
而洞庭湖囊括范圍也太過廣闊,僅憑吳人區區三千余人很難全權掌控主動權。
城中的斥候出城便能避過吳人的巡防入長沙腹地。
隨著霍弋的指令傳達下去過後。
接下來的戰局亦將再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聽聞了軍令的武陵從事樊伷立即與五溪蠻首領沙摩柯商議後就確立了據湘水各支流截斷敵軍糧道的策略。
各部蠻人本就勢大,現長沙吳兵的軍力又十分分散。
面對著沿岸皆被武陵諸蠻控制的局面,吳軍一時也頗為無能為力。
首府臨湘城籌措軍糧等物資沿水路欲送往巴丘前線。
只不過每逢半路上,就被蠻人所截獲。
連翻數次,都壓根送不到洞庭湖的吳軍水寨。
相持幾日下來,黃蓋所部先前倉促之間北上隻帶上短暫幾日的乾糧,現在隨著物資遲遲未送來,軍中已然面臨了缺糧的情況。
每過一日,吳軍眾士卒就伴隨著饑餓。
然後,軍心亦是持續低迷下去。
戰意、士氣也漸漸低落谷底之中。
此等局面,黃蓋此時面色一沉,面對著牢不可破的巴丘城久攻不下,他身處軍帳中也不自覺的撓頭,滿面浮現緊繃之色。
他也有些束手無策了!
霍弋提前便布置了斥候分散城外刺探虛實,聽聞了吳軍糧道被斷已是令軍中缺糧,將士隱隱有分崩離析之狀的局面。
他頓時大喜過望,一拍案桌,大感出擊全殲吳軍所部的戰機到來。
此一念頭剛落,霍弋目光就頗為堅定下來。
早在黃蓋攜部前來強攻時,他就已然在暗中籌劃命諸部整裝待發等待出擊的機會。
目前敵軍士氣已喪!
此時不攻,更待何時乎?
霍弋遂迅速集結起城內各部,打開南門一擁而上,襲向洞庭湖邊的吳軍水寨。
面對著鬥志昂揚,戰意飽滿撐著先前繳獲巴丘城內的眾多鬥艦,艋艟等戰船直取而來,吳兵先行落入頹勢。
箭矢你來我往,互相朝著對方船上對射。
可荊州各部將士卻紛紛悍不畏死,宛若戰神般迎箭撐船逼近敵軍水寨。
場面上一度佔據了上風。
縱然老將黃蓋親臨一線,也只能勉強穩住時局。
“諸位將士,勿要慌亂。”
“敵軍兵力並不充足,我軍只要守住水寨撐到吳侯聞訊江南之地的變故派遣援軍過來就是勝利。”
“將士們,隨本將禦敵!”
一連數語,厲聲吼出。
不得不提,黃蓋於軍中的威信還是頗為值得信賴的,三言兩語就將全軍隱隱欲崩盤的軍心穩住了。
可很明顯時局卻並不隨他心意變動。
“殺~”
“驅逐吳狗,相助霍將軍。”
就在此時,吳軍水寨後方出現了此起彼伏的廝殺聲。
旬眼望去,湘水上竟是密密麻麻的船隻行駛過來,船上眾人皆身襲五顏六色的衣服,可謂是五花八門。
“啟稟老將軍,我水寨後方有大批蠻兵集結殺來。”
“將士們已然抵擋不住,此番該如何應對否?”
一語落的,正在浴血奮戰的黃蓋這時也渾身血汙,已然快年近七旬的他體力早已不複往昔,此時氣喘籲籲的抬頭望著後面,神色微變。
那不是五溪蠻人襲來又是何人?
遭受兩面夾擊之下,黃蓋方才好不容易聚攏起來的戰意再度是煙消雲散。
吳軍各部兵將再無戰心,紛紛四散而逃,絲毫不受黃蓋的軍令約束。
眾部逃的逃,降的降。
很快水寨中就只剩下百余人親信依舊跟隨著黃蓋繼續激戰。
隨著敵眾軍心瓦解,荊州軍輕而易舉的便奪取了水寨。
霍弋此時也乘著一艘鬥艦沿後方奔來,面露嚴肅之色,居高臨下道:
“黃蓋,汝如今已是插翅難逃,還不放下武器速速投降,更待何時?”
“本將念汝年近七旬,若降,便讓你安度晚年。”
“要不然,唯有死!”
一語落的,他面容上忽是浮現寒意。
可誰料黃蓋聽罷,面色不屑的冷哼一聲道,“哼~本將歷仕孫氏三代,豈會做那背主之賊?”
“今日只有戰死的黃蓋,絕無屈膝投降的黃蓋!”
一言落下,霍弋遠眺著黃蓋神情上浮現死志,也心知其斷然不會歸順,遂果斷的揮手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