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山時代 第7章 東方之子

“快多叫幾個人來搬東西。”木筏上一個粗壯的漢子衝岸上的人叫嚷著。這漢子是共工氏沂師的軍官，剛剛帶隊去上遊的東夷地區貿易回來。

“大行辛苦了，這幾船物件全是用稻米換來的嗎?想必是遇到了極好的買賣啦。”岸上碼頭的管事笑著恭維道。

“買賣?哈哈哈，確實是好買賣，我這可不是換的，是白來的。哈哈哈哈。”那大行大大咧咧地笑著說道。

管事也笑道:“嘿嘿，我說的呢，只有您每次出去都能帶回來這麽多東西，別的人出門只會老老實實地用咱們自己產的稻米去換。”說完忙著招呼人手去了。

汶邑的議事大堂裡，老太昊一臉不悅，柏夷陪在一旁。

柏亮正向老太昊稟報:“我看那共工康回分明是包庇縱容手下，嘴上說要查明此事，之後就再無消息，如此這般已經多次了。女媧氏的小使說打劫的就是共工氏沂師的人。”

“女媧氏可有證據在手?”老太昊問道。

“女媧氏小使說有人看見，可是一直沒有抓到共工氏的人。”柏亮回道。

“沒有證據，還是讓各部落多加防范吧。”太昊無奈道。

“柏亮，女媧氏有沒有說共工氏去東邊貿易的物品都是什麽?”柏夷插話道。

“東邊和我們這邊一樣，共工氏大量換取骨器和箭簇，看來確實是在擴充四師。”柏亮答道。

太昊點了點頭，轉向柏夷問道:“雲相風後那邊有什麽消息嗎?”

柏夷回道:“柏高說雲相身體大不如前，現在軒轅丘主事的是大巫左徹。”

太昊舒了口氣，抬頭看了看柏氏叔侄二人，堅定地說道:“看來是時候有所作為了，我們來給風後和嫘祖那邊再加一把火吧。”

太昊要立青陽為東土之主的消息已經人人皆知了，傳位大典定在了冬至這一天，具體的時日由羲、和二老測算而出。

太昊氏的祭壇在汶邑東南一處台地，柏亮已經主持重新翻修了圓型高台，並填以五色之土。高壇東南建有一大殿，大殿東南方正對著汶水對岸一片起伏的山峰。

大典前夜，東土各氏族部落趕來的人們在祭壇四周搭起簡單的營帳，大大小小的長老和頭領們則匯集於祭壇之前。夜幕降臨，祭祀的篝火點起，各氏族代表輪流上前，宰殺豬牲，供奉美酒，祭祀祖先。男女祭司們盛裝而出，臉戴面具，頭插雉羽，腰系龜鈴，在鼉鼓石磬和口簧聲中，翩翩起舞，祈福於天地。人群聚集在祭壇四周，徹夜圍觀。

黎明時分，在青陽、羲和二老、柏夷、柏亮等人的簇擁下，老太昊手執一支玉琮權杖，率領一眾大小族長和頭領們進入高壇東南的大殿中，等待早晨初生的第一縷陽光。

大殿的東南牆是一道厚厚的影壁，上面開有數道縫隙，每道縫隙各對著東南群山天際線中的某一個低谷。老太昊莊重地從權杖上取下玉琮，擺放在大殿中央的黑色石柱上。此時屋外東南方向的連綿山峰籠罩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隱約可見高低錯落的山脊線。眾人滿懷期待，等待著見證上天對太昊大君的決定降下示意。

青陽心裡有些興奮，也有些忐忑，他偷眼看了一下羲、和二老，發現二人跪坐在一旁，已經昏昏然打起了瞌睡，絲毫也沒有擔心的樣子。

天蒙蒙亮了，屋子裡鴉雀無聲。

當黎明的陽光劃破東南的山脊線，那第一縷光芒已經透過標定為冬至的縫隙，不偏不倚地投射在黑石柱頂端的玉琮之上。瞬間，順著玉琮上打磨的刻槽，漫射發生了，整個玉琮從底座到頂端，變得晶瑩剔透，熠熠生輝。

大殿裡的眾人都親眼見證了這神奇的一幕。

在一片膜拜的驚呼聲中，老太昊拉起青陽的手，放在那玉琮之上，另一隻手把自己的權杖交給了青陽。青陽拿起玉琮，與手中的權杖合二為一。接著，由老太昊帶著青陽和眾人一起敬拜天地，集體致誓，宣布青陽登太昊氏大君之位，成為東土各氏族的新共主。

禮畢，大殿裡一片歡騰。

青陽新立，稱為少昊，意為新一代的東方之子，初升的太陽。

軒轅丘的常先和柏高作為信使來到空桑祝賀。

“青陽少君承接太昊之位，可喜可賀啊！軒轅丘和汶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常先非常高興，拜見過老太昊出來，依舊是笑得合不攏嘴。

“常先大人客氣了，大人遠來東土，旅途勞頓，真是辛苦了。”少昊青陽顯得格外謙恭。

常先聽了，更覺得受用，連忙說道:“哪裡哪裡，少昊大君還看重我這老頭子，我真的高興啊。我看太昊大君身體硬朗，卻放手讓年輕人擔當，有魄力，也說明少昊大君年輕有為呀。”

“常先大人，軒轅帝君的身體怎樣啊?”柏夷借機插話問道。

“此話本不該多說，不過柏先生和青陽少君也不是外人，軒轅帝君已經病了有很長一段時間了。怎麽，柏高沒有告訴你們帝君生病的事嗎?”常先看了一眼柏高問道。

一想到青陽是軒轅帝君之子，常先嘴上的稱呼就又不自覺地回到了從前。

“兩位大人一到就忙著去見了太昊大君，柏高先生也只有時間說個大概。”少昊青陽忙回道。

“常先先生還說不累，你看，都忙糊塗了不是，哈哈。”一旁的柏高打趣道。

“是，是。最近確實頗感力有不逮呀。”常先搖頭笑道。

“不知道有什麽事能讓常先大人如此撓頭啊?”柏夷笑著問道。

說著話，四人來到了太昊氏的大殿，現在這裡已經改為少昊青陽的議事廳堂了。

四人坐下，常先輕歎了口氣，接著進門前的話題說道:“不瞞少昊和柏夷先生，帝君生病這段時間，雲相風後也病了，大巫左徹主事。帝君一直沒有安排身後之事，想得都是如何飛升。我回去之後就要開始興建帝君的大墓了，可是如何來修建心中尚無頭緒。都說帝君在世觀天法地，百年之後飛升歸去。可這大道說來高遠，我一個百工之官，苦於不知如何鋪排才好。”

柏夷聽罷笑道:“先生莫急，我們這裡知觀天法地、日月星辰者莫若羲伯、和伯，不如這就請二老前來相詢，說不定能解了先生的煩惱呢。”

沒等常先開口，一旁的柏高說道:“我久聞羲伯、和伯之名，今日如能一會，求之不得啊。”

“巧了，二老今天正在後堂，我這就去請。”少昊說罷，起身轉去了大殿後面。

常先聽了，也忙點頭說道:“如此甚好，多謝少昊和柏夷先生相助。”

不一會兒，少昊陪著羲伯、和伯二老來到大殿之中，後面還跟著一個年輕人，正是柏亮。

眾人少不了又是一番相互介紹和見禮，然後才坐下說話。

羲伯聽完常先的煩惱，略一沉吟，緩緩說道:“先生所言之要旨在於帝君觀天法地和飛升歸去。此二者說難解也不難解，因皆有據可循。”

常先聽了不由得眼睛一亮，忙道:“還請先生指教。”

羲伯言道:“先說觀天法地。天者，日月之行，鬥轉星移是也。日出月落，萬物所生息，鬥柄之變，龍虎四象之躍升沉寂，領四時寒暑也。地者，山川河海，有經緯之道，四方八面之別。夫知觀天才可法地，日影投於地，可得經緯，觀連山日之起落，紀夜月之圓缺，因定歲月。上觀星辰有極，下合地之南北。上觀鬥陣輪轉，下知有四季。上見龍象出星河，下民始耕。上見虎象閃耀，下收秋實。此所為上觀天，下法地，成易歷也。”

常先聽了羲伯這一番話，雖不能全部領會，仍是頻頻點頭，目光中充滿了崇拜道:“老先生真是天人啊！那麽這飛升又如何呢?”

一旁的和伯接住說道:“天地之道，在上承下達，方為順應，在循環往複， 才有無窮。帝君之命，上承於天，下映於地，終和於人，此上承下達也。天命所降，百年圓滿，魂魄飛升，乘龍歸去，此循環往複也。軒轅氏帝君順天意而來，瑞符在於龍象，故宜乘龍歸去。有若天上龍星，升騰潛淵，往複無窮，如此正所謂天人合一之大道也。”

常先聽和伯講到“天人合一”，內心裡對羲和二老已經崇拜得五體投地，連連施禮道:“兩位先生所述天地人和之大道，令在下頓辟愚蒙。雖然此時對帝君大墓之細節尚未有計較，但是我心中的方向已然無比清晰。”

柏高也是異常興奮，對羲、和二老施禮道:“聆聽二老教誨，如醍醐灌頂，心中的紛擾疑惑一通百通，實在是人生的幸事啊！”

羲伯、和伯馬上回禮道:“兩位先生客氣了，少昊青陽是我二人的傳人，所以咱們是自家人呐。”

常先和柏高一臉驚訝地看著少昊，心想，對這個青陽少君真的是要刮目相看了。

少昊青陽向常先和柏高微微點頭道:“誠如二老所說，咱們是一家人。如果需要，羲、和二老可同常先先生一起回軒轅丘相助，如何?”

常先大喜，忙道:“能得二老相助，那太好了，在下感激不盡啊！”

柏高也接口道:“這樣能有更多機會向二老求教，夫複何求啊！”

事情就這樣愉快地定了下來，羲、和二老由柏亮陪同，隨常先、柏高啟程去了軒轅之丘。

時間過得飛快，一晃已經到了開春。

天上的雲呈現異象，不久，有消息傳來，崇地發生了大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