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裡看了這麽久,就不想要去看看她?”
於那人心中的憤慨,周清可以隱約感知,歷經生死劫難,本已經失去所有的希望,如今有感一切都有可能重來,卻又有一種別樣的驚懼,一種對於未來的恐懼。
多年不見的人,不知道該如何入面對,不知道該怎麽去處理,也許當初一死了之,如今的情況會更好,夜色漸深,這座宅院中的巡邏也稀疏了起來。
“你為何救我?”
灰衣男子神色淒涼,面對如今的一切,依稀有些想念當初的卑微,對於她,隻要能夠遠遠看一眼,就心滿意足了,對於女兒,隻要她無恙就好了。
“我救你,是因為你值得我救!”
“劉意死了,雖不是你殺的,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一家人有團聚的機會,一個月的時間後,你要為我辦一件事。”
輕輕搖搖頭,情之一字乃是心神上的魔障,可以化作兄弟之情、袍澤之情、男女之情、遺澤親情……,肉身的傷勢可以治愈,心神上的傷勢就難了。
並未給他過多考慮的時間,一個月的時間,如果他還沒有做出抉擇,那麽,自己就替他做,話音落下,整個場中恢復淺淺的寂靜。
那人不語,沉吟許久,目光仍舊看向宅院深處。
胡夫人獨自睡在房間裡,房門和窗戶都關得死死的,她一個年輕女人,家裡出了這樣的事,不可能不害怕,她已經連續幾天沒能入眠。
今日躺在床上,亦是難以安撫心中的恐懼,丈夫的死狀一直在腦海中浮現,加上月前在戲園子看戲時看到的那個怪人模樣,一種更為複雜的情緒在心頭縈繞。
那是一種痛苦、一種難過、一種不知是保護還是隱瞞的矛盾,帶著這些理不清的情緒入睡,噩夢隨之而來,渾身香汗不絕。
夢裡,烈火滔天的狀元,所有人都在逃命,哭聲、喊聲、廝殺之聲此起彼伏……她也在那些奔逃的人群中。突然她聽到了一陣不一樣的聲音,清朗而強烈――是嬰兒的哭聲!
她回頭尋找,可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她在火海中無助的奔跑,口中大盛的呼喊四個字――我的孩子,神情驚慌而又蒼涼。
“我的孩子!”
胡夫人驚叫著醒轉,額頭上滿是汗珠,心髒猛烈的挑動這,她用手輕輕拍著胸口,想讓自己冷靜下來,然而下一刻,她的余光瞥著地板上投射過來的影子,頓時嚇得倒吸一口冷氣。
房門明明關得嚴嚴實實,究竟是什麽時候打開了,中間還站著一個拿劍的人影,周圍已經倒下了幾個府內的侍衛。
“夫人睡的可真是安逸啊!”
原本是乾燥的夜晚,卻憑空閃了一個驚雷,將那人的面部照亮,一張古怪的鷹嘴面具,一雙凶狠毒辣的眼睛正直盯盯的看過來。
胡夫人瞪大了雙眼,心中的恐懼在看到他面具的一瞬間達到極致,這個人……她見過,就是在夫君右司馬劉意遇害的那天!
“是你!”
如今,帶著鷹嘴面具的怪人再次出現,心中越發的驚恐起來,整個人蜷縮在錦被之下,不斷向著角落挪移,希望可以多一些安全之感。
“你究竟是誰?”
顫抖的脆音回旋,精致的面容上滿是蒼白之色。
“一個要取回自己東西的人!”
那帶著鷹嘴面具的怪人冷冷回應,上一次沒有收獲,這次,自己一定要得到那個秘密。
“是夫君欠了你什麽嗎?”
胡夫人心中仍舊不住的顫抖,於對方口中之意不太清楚。
“你裝什麽糊塗!”
“那可是我們兄弟從你們火雨山莊得來的寶藏!”
鷹嘴寡人陰狠狠的喝道。
一語落,令得胡夫人渾身又是一震,腦海中飛快閃現出當年的火雨山莊被血洗的畫面,一雙明亮的眼睛滿是不可置信,驚懼的盯著眼前此人,他的穿著變了,髮型變了,不再是當年的模樣。
“你……你是當年的斷發三郎!”
然而自己還是將其和當年的惡人形態化為一人,帶了鷹嘴面具,遮住醜陋之容,又是一道驚雷橫空,駭人的白光再次照亮對方。
“你身為火雨公的後人,劉意殺了我兄弟,私吞了寶藏,你會不清楚?快說!寶藏究竟在哪兒?否則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醜陋的影子一點點步入房中,恐怖的氣息越發濃鬱起來,就像一隻蠻荒巨獸在慢慢吞噬它弱小的獵物,突然,他縱身一躍,跳上床榻,用劍指著胡夫人。
“放開她!”
“身為百鳥的兀鷲,背著姬無夜前來這裡, 如果被他知道,你會是一個什麽下場,想要知道寶藏的下落,可以問我!”
就在胡夫人心神彌漫偌大恐懼之時,一個充滿憤怒和嘲弄的言語從房門處迸出,一位身材挺拔的灰發中年男子沉聲道喝。
手中持有剛從倒下的府中侍衛手中撿起之劍,長劍所指,腳下微弱的紅光一閃,便是劍光湧動,逼向那賊人,欲要將其擒拿。
“你又是什麽東西!”
兀鷲同樣大怒,身軀微轉,看向持劍逼向自己的男子,陰狠的面容迸出一絲狠辣,雖不認識對方,但凡是膽敢阻擋自己的人都該死。
劍光瞬間臨體,兀鷲側身閃躲,凌空翻了一個跟頭,左手持劍,攻向這莫名男子,能夠知曉自己的身份,能夠知曉寶藏,自己會讓他知道什麽是後悔。
兩位均是先天層次的武者爭鬥,劍光繚繞,整個精致、豪奢的房間被劍氣衝蕩的亂七八糟,一時之間,二人竟然勢均力敵。
“夫人,你沒事吧?”
不知何時,手持鏈蛇軟劍的紫女也出現在房間一角,看著場中劇烈爭鬥的二人,身形一閃,便是出現在床榻上的胡夫人跟前,口中脆聲低語,輕聲耳問。
目光掃視過去,神情不由得一愣,此刻的胡夫人一雙明眸瞪得混元,靜靜的看著場中正與那賊人爭鬥的中年俊朗男子,一隻手輕輕掩著嘴巴,無聲無息,似是不可置信,似是不敢相信。
然而,數息之後,一滴滴熱淚從眼角滑落,沾染衣襟,另一隻手已經不知道何時將那火雨瑪瑙持在手中,眼前的這道灰色身影和當年那位身穿鎧甲、意氣風發的模樣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