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廳一隅,其內一塵不染,盤坐在榻上,沒多時,火爐上的銅壺便是為之翁鳴,水氣沸騰而起,香茗近前,看著其內沉浮的翠綠嫩芽,香氣淡雅無雙。
透過臨窗的口子看向外界天地,剛才的靈覺極盡擴散之下,鹹陽之內的諸多商旅都受到不小的影響,一座座酒肆之中都沒有多少人,寬闊平坦的街道之上,人影更是稀少。
大旱連綿,庶民傷心勞作,豈有多余的財富匯聚,消耗在其余方面之上,夏收之後,賦稅不減,大旱不停,每過一天,便會有無形的壓力侵襲。
“公子,近來的鹹陽也是越來越亂了,街道上的老秦人越來越少,都前往自己的田地上伺農去了,關東列國的諸多門客和商旅卻是不絕。”
“上月,更有商旅準備販賣秦國內的糧食出關,結果被大田令發覺,直接處斬,如果大旱繼續下去,秦國不會出現問題吧?”
端著茶托,將茶水放在公子身前,放在弄玉姐姐身前,放在焰靈姬姐姐身前,聽公子之語,似乎有所得,精致的面容上似乎想到了什麽,不自覺的為之微蹙,然後脆聲緩語。
大旱之時,任何一點糧食都是彌足珍貴的!
說起來,這次大旱乃是遍及整個諸夏的,關東列國同樣處於嚴重的旱災之中,處於嚴重的保護糧食狀態,秦國之內,絕大的糧食供應地在巴蜀,涉及大旱,收成也是有所衰減。
關中之地更是如此,如果像公子所說的那般,整個關中之地估計一年之內都沒有任何收獲,庶民無糧食,便會生出諸多事端。
“哦,雲舒,不錯,你竟然能夠看到這一點了。”
“依據秦國現在的底蘊,大旱的持續隻要不超過兩三年,很難生出大亂,如果大旱持續超過兩三年,那就說不準了!”
百年來,秦法的根基鑄就,再加上老秦人素來的傳統,他們現在所存的糧食堅持明年夏前不成問題,其後,秦國的糧食儲備也能夠支撐一二。
不過似乎,按照秦法所言,秦法治災不賑災,無償發糧即國家賞賜,而災民無功獲賞,為國家立功之士便會被人看輕,民人事功之心便會輕淡。
不知道秦廷會怎麽處理。
“公子所言竟然與弄玉姐姐所言相差不多,公子臨走前,留下的那卷《黃石天書》我與弄玉姐姐都看了,不過我比較愚鈍,參悟不透其中的玄妙。”
“比起雲舒,弄玉姐姐倒是所得甚多。”
一語落,雲舒那雙純淨的明眸中露出些許驚訝,旋即,將目光落在條案一側的弄玉姐姐身上,好像,前幾日弄玉姐姐也說過類似的話。
當時弄玉姐姐說完,還讚歎了一下公子留下的那卷《黃石天書》,反正,對於那卷天書,自己是不太明白,比起天書,還是公子所寫的《天人劫》更加有趣。
“《黃石天書》!”
“哈哈,你們現在看到的《黃石天書》並非其本體,其上被遮掩的有封印,入眼的乃是一卷《素書》,為楚國南公所語。”
“此人堪為陰陽家智者一脈的領袖,所書所言自然有一定道理!”
提及《黃石天書》,周清倒也想起來了此書,去歲之時從東君焱妃的手中所得,當時自己本想一窺《黃石天書》的真容,卻是被楚南公攔阻,以至於封印力量太強,未得窺其全貌。
數月之前,自己從三川郡歸來,原本是想要憑借悟虛而返的力量,強行破開《黃石天書》上的封印,來看看這卷聞名千古的《黃石天書》到底是一個什麽模樣。
不過當時並沒有衝動直接破開《黃石天書》的封印,那楚南公不修武道,但靈覺有神,有大力量,貿然破開封印,只會令其感知到自己已經破開枷鎖,登臨悟虛而返。
這可不是周清所願意現在就暴露的,不過,半載多來,自己參悟神通妙法,參悟玄妙之門,倒是有一定的把握無視封印而窺天書。
語落,周身淡紫色的光芒一閃,消失在偏廳之中,數息之後,便是複歸其上,不過手中卻是多了一件事物,一卷書簡,卻是被雲舒與弄玉帶到西城府邸的《黃石天書》。
“《素書》?”
對於公子的手段,雲舒三人均不感到詫異,似乎,這才更加符合道家天宗新一代傑出弟子的身份,聽公子之語,自己和弄玉姐姐二人所讀的還不是《黃石天書》,而是楚南公自己所寫的《素書》。
神情略有詫異,二女相視一眼,既有驚訝,也有認同,的確,如果僅僅是如今竹簡上所語之內容,的確稱不上是《天書》。
“楚南公,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攔我!”
看著手中那平凡至極的一卷竹簡,正面之上,一個大寫的楚國文字――素,一字烙印,使得《黃石天書》的真容被遮掩,隱匿在《素書》之下。
迎著偏廳內三人的目光,看得出,對於傳聞中的這卷天書都有不小的興趣,口中喃喃而語,雙眸深處掠過一絲異色。
楚南公已經兩次惹上自己,先是不懷好意的在《黃石天書》上施加封印,而後,又在三川郡說動中山夫子等一行頂尖武者干涉秦國內政。
此人絕對是一等一的敵秦者,以其智慧更是可以看到,待秦國國力大振之時,如今的楚國絕對沒有力量抗衡,身為楚人如此之做,無可厚非,但落在自己頭上,可就有些自尋死路了。
將手中的這卷《黃石天書》平放,而後,周身閃耀淡紫色的玄光,三花異象閃爍,眉心綻放太極玄光,靈覺催動,腦海深處的眾妙之門為之迸出玄光。
嗡!嗡!嗡!
刹那間,一道耀眼的金色玄光從周清的眉心正中迸出,直接落在手上的那卷《黃石天書》之上,內蘊玄妙之紀數之力,虛幻無間,真實無限。
開辟虛幻之空間,演化真實之道理,這是己身修為破入悟虛而返之後,眾妙之門顯化的神通,這一神通自己北上河渠之時,施展過數次。
如,初次見鄭國的時候,便是以紀數之力從虛幻空間強行幻化實體藥丸,為李斯等人拿出水車圖紙之時,同樣是將推演完畢的圖紙幻化實體而出。
只需要消耗一定的紀數之力,便可以虛幻之界,演化真正的事物,如今也不例外,靈覺探出,眉心迸出實體化的紀數之力,湧入《黃石天書》之上,悄然間,整個偏廳內便是虛空翁鳴。
一息之後,那原本在手上虛托的《黃石天書》憑空而起,而後,自動伸開,豎立在周清跟前,其上一道淡淡的陰陽封印加持。
然則,在周清身上迸出的紀數之力之下,那真實世界內的陰陽封印沒有任何變化,與此同時,周清的靈覺已經隨著紀數之下,來到《黃石天書》的真正面目跟前。
“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
“故天有五賊,見之者昌。五賊在乎心,施行於天。宇宙在乎手,萬化生乎身。天性,人也。人心,機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天人合發,萬變定基。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九竅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動靜。火生於木,禍發必克;奸生於國,時動必潰。知之修煉,謂之聖人。”
“……”
金光閃耀,靈覺顯化於虛幻之中,手持《黃石天書》,將其徐徐伸開,其上一枚枚上古象形文字烙印其上,好在,對於這種文字周清雖不太了解。
但伴隨著紀數的湧入其中,一時間,靈覺湧入那竹簡之中,隨其後,便是一道道朗朗的道音回旋在腦海深處,一道奇異的畫面升騰在腦海深處。
一座奇異的山脈陳列在蠻荒大地之上,其行如臥伏在大地上的老牛,其首昂揚向天,一株株參天而起的大樹茂密生長,一隻隻體型巨大的蠻荒野獸在其中奔跑, 在其中穿梭。
心神有感,靈覺閃爍,直視這座足有千裡之長的山脈首端,那裡最高的山峰之上,沒入雲端,四周祥雲飄蕩,伴隨著道音的席卷,顯萬千異象,龍鳳隱現,龜蛇呈祥。
山脈首端之上,那裡一道身影手持一卷竹簡大聲的朗讀者,一言一字都震顫虛空,引動周身的異象頻生,細細觀之,那人不似近古之人,身穿粗布麻衣和獸皮相間的服飾。
凌亂的漆黑發絲散落在頭顱兩側,眉目看之不清,但周身上下卻是無言擴散者一股皇道威德之氣,單手輕輕持著一柄寬厚長劍,一邊讀著手中的竹簡,一邊以手中之劍在大地上隨意劃動著。
那劍身通體修長,淡金色的光芒流轉其上,隨著手持之人的道音流轉,其上烙印之事物仿若有靈,一息之間,諸天星辰輪轉顯化,一息之間,山川草木萬物之靈沉浮。
又是一息,蒼茫大地無垠,農耕蓄養不絕,又是一息,一縷縷王道之韻擴散,以其人為中心,向著整個山脈擴散,向著整個諸夏之地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