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副模樣,讓一旁的扶蘇心頭大為震驚。
要知道,這相裡成在墨家之中,可是說一不二,而且為人沉穩。
如今如此失態,足以說明自家六弟昨日提出的言論,在墨家之中的地位之高。
甚至誇張一點猜測,即便是六弟此刻提出想要當墨家的句子,恐怕相裡成也會主動讓出位置吧?
“恭喜六弟,恭喜巨子!”
扶蘇笑著起身,也是端起一盞酒,一飲而盡。
他自是心中沒有任何妒忌之情,反倒是因為墨家能找到好的出路,而大秦也有了墨家這個助力,發自內心得高興。
至於嬴淵能否帶領好墨家.....扶蘇沒有任何擔心。
畢竟相裡成執掌墨家,即便是有些地方不對,也會忠誠進言,不至於出現什麽大問題。
“多謝兄長。”
嬴淵微笑著又將酒盞滿上,而後飲盡。
這不是場面話,而是發自內心的感謝。
說到底,他嬴淵在大秦的根基極淺,除了一個公子的名頭,什麽都沒有。
若非自家這個兄長不像後世的皇子一般,對自己這個弟弟疼愛有加,這墨家也不會投誠。
這是一個好兄長!
扶蘇苦笑著搖了搖頭,只是喝了一盞酒。
他自認為沒有能力說服墨家,這一切都是自己這個六弟聰明。
“巨子,既然你投誠了,那本公子便與你交心說道。”
嬴淵放下酒盞,正式與相裡成談論要事。
聽到這話,相裡成也是面色一肅,恭敬點頭道:“公子請講!”
“公子之眼光,令墨家上下敬佩,凡公子所指,墨家饒是力有不逮,亦是盡力而為。”
這一番話,已經是說的有些滿了,但卻切切實實是相裡成的心裡話。
所謂投誠,若是不盡力,有何用?
不完全的忠誠,就是完全不忠誠。
這一點,在各國之中輾轉騰挪了幾百年的墨家,豈能不懂?
嬴淵笑著搖了搖頭道:“巨子放心,本公子以後要交給墨家所做的,絕不會是什麽太難的事情。”
“不過當前,確實有一件,可能會讓巨子你為難的事情。”
此話說出,相裡成也是微微一愣,面色疑惑。
方才公子所言,是讓他為難的事情,這就說明,是交給他相裡成一個人的事情。
“公子請吩咐!”
相裡成面色嚴肅。
嬴淵略微沉吟了一下,開口說道:“本公子聽聞,墨家在民間聲望極好。”
“同為百姓所喜愛的農家,與你們墨家亦是交好。”
“農墨兩家,算不上同氣連枝,至少也是友好相待,說得上話。”
“不知巨子...可認識農家俠魁?如今能快些聯系否?”
嬴淵這一番話說出,相裡成立刻就明白了。
所謂的為難,原來是這個意思。
聯系....這位公子怎麽可能就只是想要聯系一下呢?想必是想與收服墨家一般,將農家收服吧?
當初扶蘇公子來勸說自己,若非是因為其對相裡氏有恩,他相裡成也絕不會來見嬴淵。
如今要帶著農家俠魁,農林這個老家夥來見....確實稱得上為難二字。
“公子...這....”
相裡成面露為難之色。
嬴淵只是靜靜看著,沒有插話。
“公子莫要誤會,並非是老朽不願意做這件事。”
“只不過,農家向來關心農戶耕種,走的本也就是關愛百姓生活的路子,公子之前對我墨家指引的道路,恐怕難以說服。”
“我只是擔心公子。”
相裡成連忙開口解釋,生怕嬴淵有任何不悅。
不知不覺之間,相裡成當真十分在意嬴淵這個主公的感受。
甚至,
在言語之中,將自己的姿態恰如其分得放在了屬下的位置之上。
別看這是分內之事,但如此迅速地轉變並且到位,就足以說明嬴淵那一番言論,在墨家到底有多麽重要了。
“此事你不用擔憂,本公子早有打算。”
嬴淵微微一笑,甚至有些神秘。
相裡成微微一怔,饒是他也想不出能用什麽方法說服農林這個倔老頭。
但不知道為何,看到自家公子這自信的笑容,相裡成又覺得...這天下好像沒有什麽事情,是這位公子辦不成的!
別的不說,讓墨家上下,一夜之間統一意見,一定要投誠,這份能力,哪怕是李斯也做不到啊!
“公子所言,相裡成定然辦到!”
相裡成起身,朗聲開口。
心中卻是下定決心,哪怕跟農林這倔老頭乾一架, 至少也要將之帶到公子面前來!
這是公子吩咐的第一件事,辦砸了,那他墨家的‘投誠’就成了個笑話了。
一旁扶蘇,看著這二人說話,也是心中無比震驚!
自家六弟收服了墨家之後,居然馬不停蹄得開始打農家主意了?
還有...墨家巨子向來老成持重,這‘定然辦到’的話語,都說出來了?
他瞬間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怎麽.....感覺像是六弟給相裡成,灌了好幾盞**湯啊?
.....
當夜,明月高掛,三人喝的都不多,便是結束了談話與酒席。
相裡成對於扶蘇再三感謝,扶蘇卻是心有慚愧。
至告別之時,相裡成欲言又止,多番心中計較之後,終究開口:
“扶蘇公子,有一言,我本不應該說。”
“但如今,我墨家已是公子淵下屬,扶蘇公子您乃是公子淵的兄長,我相裡成便是要直言了,否則便有坐視之過。”
此話說出,扶蘇微微一怔,面色有些許古怪:“巨子請講。”
沒想到,他堂堂大秦長公子,聽到墨家巨子的直言,居然是因為自個兒六弟?
這種‘沾光’的感覺,古怪至極!
相裡成沉聲道:“扶蘇公子,舉賢堂內門客,不可盡信。”
“雖無實證,但老朽觀之,其中六國舊人,並非全心臣秦。暗下有思慮復國之心者,不乏少數。”
“扶蘇公子若不警之,日後恐將為之所羈,釀成大禍而牽連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