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條件支持新歷法推行。
北魏不跟風,那是他們愚蠢,是他們的問題,錯不在我們推行新歷。
而且,劉子業也打定主意了,以後這世間,只會存在一個歷法紀年。
那就是他們劉宋即將改行的《永光歷》。
一旦南北一統,一個國家,還能用兩種歷法嗎?
這又不是一國兩歷……
看著態度堅決的劉子業,戴法興也被說動了。
主要是,這樣認真進取,說話有條不紊的陛下,實在是太難得了,他不願意反對下去了。
難得陛下學好,必須得支持一把,不能把積極進取之心給打壓下去了。
以前他屢屢反對,無非是陛下的政令稀奇古怪,無一不離譜,迫不得已才用輔政之權壓住,這才導致君臣二人愈發離心離德。
以前陛下對他的決定,是為了反對而反對。
但現在,戴法興看得出來,陛下並不是因為他反對新歷法,才改而支持巢尚之的。
是真正有著自己的見解,這才決意拍板的。
“陛下說的是,祖大人研究歷法多年,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臣只是門外漢,這方面不甚了了,還是不要多言了,以免鬧得哄堂大笑。”戴法興拱了拱手道。
聞言,巢尚之不可思議的扭頭看向了他。
不敢相信,這方面一向寸步不讓的戴法興,居然也有妥協的一天。
就連當初先帝決定推行新歷,戴法興也是不同意的,只是胳膊拗不過大腿罷了。
見此,劉子業滿意一笑。
“祖衝之積極求變,善於思考,此次研究新歷,功勞甚大,理應嘉獎。”
於是,他拍板定下:“以祖衝之的才能,當一個小小的婁縣縣令,實在是大材小用。這樣的人才該用在最適合他的地方,著祖衝之即日起到秘書監任職,並賞賜百金。”
秘書監,是國家藏書和學術的樞紐,在文館體系中地位最高,兼管天文、數術。
劉子業知曉,祖衝之編制的這個《大明歷》,頭一次將歲差引入歷法之中,使得歷法更為精確,是歷史中第二次較大的歷法改革。
這樣先進的歷法,不用才是吃虧了。
不過,也正是加入了新東西,這才讓大家猶豫不決,反對者甚多。
歷史上,劉駿死後,果真人亡政息,本來原定於明年改行的新歷法也沒有了消息。
直到祖衝之死後十年,公元510年,才得以施行。
到頭來,連祖衝之自己都沒能親眼看到施行的那一天。
劉子業直呼可惜。
要不是巢尚之說起,他真的差點兒錯過了,甚至,還差點兒忘記了還有祖衝之這樣的人才。
祖衝之盡心盡力編制了先進的新歷法,若是沒有賞賜也說不過去,盡管資金短缺,但咬一咬牙,劉子業還是決定大方一次。
絕不能寒了認真做事的臣子的心……
不僅如此,他還繼續說道:“祖衝之出身華林學省,朕希望華林學省的學士們也像祖衝之學習,朕不怕你們失敗,如果有人也能推陳出新,有新的研究成果,朕也重重有賞。”
華林學省設置於皇宮北面的華林園中,是專門為有才能的人成立的讀書研究場所。
裡面的華林學士雖沒有什麽實際官職,但地位卻不低,衣食住行都由皇帝賞賜。
一個祖衝之很好,但劉子業希望看到第二個,第三個,更多的祖衝之……
至於賞賜,等他三長製成功推行之後,稅收上來了,不是問題。
看著這道政令頒下,戴法興和巢尚之兩人心中驚疑不定。
這——居然是一道正常的政令!
而且,還是十分英明的決策。
自家陛下竟然學會了務實做事,認真理政了,天可憐見……
這哪是什麽昏君啊!
他們分明在年紀輕輕的陛下身上,看到了明君的影子……
大宋要中興了嗎?
明明推行了自己不太看好的新歷法,但戴法興卻激動得難以自抑。
對於劉子業突如其來的改變,他想不通原因,思來想去,也唯有“開竅”二字了。
雖是賞賜百金,可這樣的賞賜,戴法興不介意再來幾次。
這可比賞賜給華願兒之流強多了……
以前陛下不懂他的心意,還控訴他逢君之惡,針對其欣賞的人,存心讓皇帝難堪。
但陛下也不想想,以前他欣賞的那些人,都是一些什麽三教九流、妖魔鬼怪,他要是能看好,那才是見鬼了。
若是多來幾個祖衝之之輩,他又豈會以不合禮法為由,對賞賜進行克扣呢……
“《大明歷》改為《永光歷》,於明年永光元年推行使用,此事朕心意已決,不必再議了。”劉子業最後定奪拍板。
連一向反對的戴法興都同意了, 其他唯戴法興馬首是瞻的官員們,自然不再吭聲了。
而且,他們都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望著儼然一副正常人模樣的陛下,他們滿腦子都是懵圈的。
這是他們的陛下?
太陌生了!
沒打板子要贖金就算了,還做正事,主動賞賜出去,真是活久見了。
早朝結束出去,應該會下紅雨吧!
“至於新錢幣的事情,”劉子業又提起了另外一件正事,“朕已經有了決斷。”
於是,便把自己的政令當朝說了出來。
聽到劉子業廢除錢署制度,改而在各地開辦鑄錢局,朝廷中央統一管理,戴法興和巢尚之並沒有意見。
朝廷之前管理不嚴,民間私鑄屢禁不止,本來就是非常嚴重的問題。
如今物價上漲,以至於買布一匹都得二三千,也得“歸功”於此。
現在大力嚴抓私鑄,無疑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先不說能不能做到,但朝廷的表態,十分重要,民間不少私鑄的人,也是看朝廷臉色行事的。
你寬我進,我緊我縮……
對於這種事情,他們早已看透了。
只要到時候嚴抓幾個典型犯,大張旗鼓的治罪砍頭,殺雞儆猴,總能有所收效。
亡命之徒,相比起來,還是少數。
只是,他們二人對於劉子業的另一個決定,還是有著不同的意見。
這一次,他們不再和剛才那般針鋒相對了,反而站在了同一陣線上,對劉子業發起了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