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裡加急 第5章 馳驛的情懷

程千裡說完，以探詢的目光看向褚二苟。

“哼，老哥恕我直言，不僅不好，還他娘地糟透了，這是哪些鳥人制定的制度，太沒人性了?”

程千裡聽後面部肌肉不由抽動一下，但很快恢復了平靜，這一細節褚二苟並未注意到。

“那你說說，這些驛站管理制度，哪裡沒有人性了?”

程千裡口吻依舊和緩平靜，嘴角不經意間還溢出一絲善意微笑，此刻，他如同一位慈愛兄長，似乎在對自己的同胞小弟循循善誘……

“嗯，對我褚二苟的不公，我就暫且不提了！就比如說讓驛卒們戒酒、戒色這兩條制度，簡直他娘地就是反人性，有幾個男人不喝酒，哪有男人不好色呢?再說了，這裡又不是寺院，用得著這些清規戒律嗎?”

褚二苟說完，氣呼呼地又狠命咬了一口羊腿，因為他剛才大快朵頤，上面的羊肉已經所剩無幾，所以，這一口結結實實地咬到了羊腿骨上，突然口中發出了“咯嘣”一聲脆響……

“哎呦，老子的牙…”

此刻，褚二苟的肥厚肉腮開始快速抽動，嘴角滲出血絲，臉部也變得扭曲起來……

程千裡看後，忙起身找到一條濕毛巾，浸水後進行冷敷處理，片刻之後，褚二苟的疼痛感才逐漸消褪…..

程千裡見褚二苟已無大礙，繼續以平靜地口吻說道:

“其實，驛卒戒酒、戒色這兩條管理制度，是我當初制定的……”

啊….啊！

褚二苟聽後頗感意外，不禁又張大嘴巴‘啊’了兩聲，隨後一張胖臉瞬間變成了豬肝色…..

他娘的，完了……完了，好不容易結交一位老鐵，還不小心把人家當面臭罵一頓，這回自己真成孤家寡人了，哎，我他娘地這張臭嘴呀！

褚二苟聽後心理後悔不迭，不由暗自咬牙，這一舉動馬上又觸碰到了剛才的痛點，一時顯得很是狼狽…..

“二苟兄弟，這也不能怪你，不理解制度是正常的，當初多數驛卒都是不理解的……”

程千裡表現的頗有君子風度，一句話便化解了現場的尷尬氛圍……

“哎……”程千裡隨後發出一聲輕歎，接著徐徐道出了自己的一些陳年往事:

這個不苟言笑的中年漢子，來自於“驛卒世家”，父子兩代都在驛站當差為生……

程千裡的父親程達，也是一位馳驛，他為人豪氣，重情重義，特別是對待馳驛這份差事，有著高度的使命感和自豪感……

在程千裡剛剛記事起，程達就常常教導兒子說:

“娃娃，別看父親僅是一名小小馳驛，有時啊，這馬背上也馱著江山社稷，重要的很呐……”

當時，天真無邪的程千裡眨眨眼睛，以幼稚地音調問道:

“父親，江山那麽重，你能馱得動嗎，可別累壞了?”

父親程達聽後哈哈大笑，對兒子一臉慈愛地說道:

“父親馱不動也要馱，這是我的使命！再說，萬一有一天真的馱不動了，不是還有娃娃你嗎，沒有國，哪有家啊”！

父子倆不經意間的這次對話，當時深深印在了程千裡那幼小心靈裡……

盡管如此，程千裡還是覺得父親的工作過於辛苦，一旦有緊急公文傳遞，有時幾個月不見人影，他只有和母親相依為命。

程千裡當時人生理想是考取功名，這樣不會像父親那樣過於奔波勞累。

這一選擇，得到了母親嶽氏的大力支持，於是省吃儉用，把兒子送進了當地一家私塾，開始系統學習四書五經，教化仁義禮智信……

兒時的程千裡很是聰明，私塾先生教了兩遍文章後，他就可倒背如流，被街坊鄰裡稱為好苗子，當個秀才綽綽有余……

然而，一天噩耗突然傳來，當時龍門驛站的一名馳驛飛馬來報，說父親程達因公殉職！

這一晴天霹靂，瞬間讓程家母子當場驚呆，也迅速把母子二人推進痛苦漩渦……

料理完程達的後世後，程千裡方知，父親因公殉職，竟是因“酒駕”而死！

據時任驛丞介紹，當日正趕上新皇子誕生，朝廷大赦天下，而對飲酒一向節製的程達因為高興，在同僚們慫恿下就多飲了幾杯……

這時，驛站忽然收到400裡加急公文，事不宜遲，需要馬上快馬傳遞！

豪爽的程達未等驛丞差遣，便拿起公文和傳符飛身上馬，一路絕塵而去……

半個時辰後，程達騎乘的驛站快馬忽然獨自返回，並對著驛丞府不住地鳴叫……

當驛卒們在山底下找到程達時，才知他因飲酒過量出現眩暈，導致不慎墜馬氣絕身亡……

“程馳驛雖然因飲酒墜馬而死， 但依舊是我們驛站的勇士和英雄，他當差十幾年來，出色完成了各項緊急公文傳遞任務，還為驛站培養了很多優秀驛丁。

這次……這次程馳驛的殉職，也並不都是他的責任……”

在兒子程千裡面前，時任驛丞還是對其父程達蓋棺定論，給予了高度評價，同時也流露出了一種深深自責……後來，這位驛丞的仕途和人生命運，也在這次馳驛的飲酒事故中徹底夭折！

程千裡馬上回憶起，父子間在他兒時的一次對話，並開始崇拜父親以及他的信差職業。

程達去世後的第七天，兒子程千裡佇立在父親墓前，默默發誓道:

“父親，龍門驛站前的這條大唐官道，就是您的生命線，雖然您走了，犬子再幫您續上，您沒有跑完的路，犬子要幫您全力跑完！”

此後，程千裡開始棄筆從戎，子承父業，他決定來到龍門驛站當差，最終也成為一名馳騁千裡的鐵血馳驛……

程千裡介紹到這裡，眼角有些泛紅濕潤，而彼時的褚二苟，聽到老鐵的這番離奇遭遇，如同感同身受，已經熱淚滾滾……

“老哥，是我膚淺了，理解錯了，驛卒禁酒是對的……”

褚二苟話語中有些哽咽，隨後伸出手用力握住程千裡，以示歉意和慰藉……

“後來，我從普通雜驛，做到了馳驛，又從馳驛做到了驛侯.....”

程千裡輕試眼角，繼續漫不經心地悠悠說到。

“什麽，老哥你也做過驛侯?”

褚二苟聽後，再度露出驚詫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