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7號碼頭。
一艘運輸船駛入碼頭,早在碼頭上等候的苦力在幾名“老板”的帶領下,登上了運輸船,開始卸貨。
雖然老板們沒說這一箱箱裡面裝的是什麽貨,但苦力們一掂量就知道是什麽了——最近兩月,這種陳舊的鐵貨挺多,而這些貨的賣方,就是最近聲名鵲起的全球貿易。
苦力們苦哈哈的將一箱箱打包完整的箱子喊著號子從船上卸下,又不辭辛苦的將其搬到旁邊的幾艘小船上——這種小船不是尖底的海船,而是平底的內河船。
很明顯,貨主是要通過河運的方式將這些裝著二手生產線的木箱運回去。
不遠處,幾名老板看著不斷裝起來的內河貨船,露出了期待的笑意。
以市價六成的價格打包一條日產兩千枚手榴彈的生產線,這活乾完,長官們一定很滿意吧?
而在更遠的地方,黑暗中,一幫人也掛著笑意。
嗯,好好乾,乾完活就該我們出馬了!
終於,兩艘內河的運輸船裝滿了,苦力們擦拭著額頭的汗水,滿懷期待的走向了幾名貨主。
該結帳了!
一名貨主掏出一疊錢,嫌棄的遞給了領頭的苦力:“乾點活真磨磨蹭蹭!”
領頭的苦力賠笑接過錢數了起來,第一遍數完後著急慌忙的數起了第二遍,確認第一次沒數錯後,趕忙追上已經調頭走向內河運輸船的貨主,追上後討好的道:
“老板!您給錯了!少給了10塊!”
“沒給錯!”
掏錢的貨主惡狠狠道:“讓你們卸點貨磨磨蹭蹭,不罰你30是爺我心善——滾!”
其他苦力聞言紛紛變色,休息之人也站起身來,默契的一齊壓向了幾名貨主。
扣錢的貨主見狀冷笑一聲,從懷裡掏出了手槍,近四十名苦力看到槍後本能的倒退。
扣錢貨主見狀嘴角揚起一抹嘲諷,泥腿子就是泥腿子!
就在他收起槍轉身走向貨船的時候,轟轟的腳步聲卻響了起來,一群穿著巡警製服的租界巡警拎著警棍快速的衝了過來。
為首的幾名巡警拿著警棍直指所有人:
“雙手抱頭!所有人雙手抱頭!”
幾名貨主錯愕,怎麽就把巡警招過來了?
有人想掏錢買平安,但卻被巡警喝止,並揚起警棍打在其手上。
一名貨主大怒,本能的掏槍,卻被同伴見狀緊緊抱住。
幾名巡警圍過來,立刻控制兩人,捆綁中發現有槍,立刻緊張兮兮的將哨子噙到了嘴邊,做好了隨時吹哨的準備。
巡警這樣的反應讓稍有懷疑的一名貨主終於放下戒心,他朝所有“貨主”喊道:
“都別反抗!一定是有誤會!”
公共租界工部局說了算,工部局後面就是各列強,他們的大老板都得罪不起,沒必要和巡警發生衝突。
控制了貨主們,幾名巡警又過去控制了苦力們,隨後一名巡長拿出文件稱:
“有人舉報你們走私!我們要檢查伱們的貨物!”
多名巡捕在兩名副巡長的帶領下開始登船檢查,檢查中他們要求船員進入船艙配合檢查,船員們自然不敢違抗,紛紛進入船艙。
兩名巡警這時候走向一眾苦力,示意苦力們跟自己過來,就在苦力們剛剛離開的時候,控制幾名貨主的巡警突然動手,將貨主們捂了嘴巴,結結實實的五花大綁起來。
貨主們意識到不對,但為時已晚,他們被巡警們拉上了兩艘貨船,拿著警棍的巡警們突然掏出了武器,威脅船員立刻開船離開。
有個船員傻不拉幾的喊道:“你們不是巡警!”
但才喊完,兩名“巡警”就撲過來對其一頓胖揍。
有了被殺掉的雞,其他人立馬熄滅了反抗的心思,老老實實按照這幫假巡警的要求開始操控船隻。
另外兩名巡警已經將苦力打發,他們補上了10塊錢的行為讓苦力們對這兩名巡警感恩戴德,很老實的按照巡警的要求快速離開了,等這兩人折返上船後,兩艘貨船就開始啟動,離開了碼頭。
……
長江上,兩艘貨船正在逆流行駛。
脫下巡長製服的張安平,走進由船艙,打量著被胖揍了一通的五名貨主,對負責審訊的李伯涵道:
“招了沒?”
李伯涵道:“還沒招——他們一口咬死自己是晉綏軍的人,根本不承認自己是共黨!”
張安平打量著這五名“共黨”,冷笑道:“晉綏軍那邊都透漏消息了,說共黨買了這條生產線!李伯涵,我教你的刑訊方式你都忘了嗎?所有的共黨死有余辜!打死沒事!”
有了張安平的這道命令,李伯涵立即躍躍欲試起來,示意孫大浦道:“去找鉗子來!拔指甲!”
張安平嘀咕道:“我這人心善,見不得人受罪,欸,何必嘴硬呢?”
說罷又出了船艙,幾名被綁起來的貨主激動的大喊,但聲音直接被張安平無視。
李伯涵這一次將五人分開刑訊,沒多久就傳來了驚天動地的慘嚎,除了船員們嚇得瑟瑟發抖外,假扮過巡警的一眾“劫匪”,卻恍若未聞。
這一次李伯涵刑訊了半個來小時,身上沾著血跡的他從船艙裡匆匆出來,找上在夜色中吹著頗具寒意江風的張安平。
“老師,他們……可能真的是晉綏軍。”
李伯涵的神色發慌:“他們每個人都報出了其他人的職務,不大可能是共黨偽裝的。”
張安平聞言皺眉:“不可能!情報是從晉綏軍的釘子那裡傳出來的!根據我推測,應該是晉綏軍故意泄露給釘子的!”
“他們既然故意泄露情報,怎麽就傻乎乎的自己撞上來?不對!繼續審!”
李伯涵硬著頭皮又折回了船艙開始第三波審問。
張安平自然知道這都是真的,但演戲就得演全套,總不能直接就信了吧?
這五人也算是倒霉,正好被用來練手。
李伯涵第三次的刑訊又持續了半個小時,五個人都被他收拾的昏了過去,且其他問題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了一堆。
再一次找上張安平,李伯涵苦笑道:“老師,他們確確實實是晉綏軍的人!我們這次捅婁子了!”
張安平神色陰沉道:“我們被耍了!”
李伯涵提心吊膽的問:“老師,怎麽辦?”
他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有替罪羊一說,深怕主刑訊的他被當做替罪羊交出去。
張安平陰著臉,目光冷冽道:“這件事不能泄露出去!滅口吧!”
李伯涵一驚,道:“老師,要是滅口了,就沒回頭路了!”
他的話像是提醒了張安平,張安平緩緩松開拳頭,思索一陣後道:
“這一定是黨務處的算計!”
“這消息就不是晉綏軍故意泄露給釘子的,而是他們故意泄露給我們的,故意讓我們和晉綏軍起衝突,借晉綏軍之手給我們添堵!”
“如果我們殺人滅口,黨務處會想法設法讓晉綏軍找到是我們動手的證據!”
張安平說到這,和顏悅色的朝李伯涵說道:“伯涵,這一次多虧了你提醒我!要不然我就著了黨務處的道了!”
“敢算計我!黨務處,咱們走著瞧!”
張安平咬牙切齒。
自己老師的和顏悅色讓李伯涵心驚膽戰,他強忍著恐懼表示這是自己該做的,說話的同時,他腦海中正進行著頭腦風暴,思索如果被張安平丟出去當替罪羊該怎麽做。
“去船艙,把他們都帶過來,我要和他們攤牌!”
張安平似乎沒有讓李伯涵當替罪羊的心思,直接安排了起來,李伯涵聞言暗松一口氣。
五名被折磨的異常淒慘的晉綏軍軍官被帶了進來。
有人意識朦朧,但看到李伯涵後,還是驚恐的喊叫:
“我不是共黨!我真不是共黨!我是晉綏軍後勤部采購專員林中越!我真不是共黨!”
張安平揉著腦袋,一副頭疼的樣子,站在張安平身後的李伯涵見狀,小聲說:
“老師,實在不行,您把我交出去吧?”
“放屁!這事是衝著我來的!也是我一手負責的!鑽了全套是我張世豪腦子有病!”
張安平瞪了李伯涵一眼:“交你出去?這算什麽?”
張安平的斥責讓李伯涵最後一縷戒意放下,他感動的看著張安平,暗暗發誓這一輩子絕對唯老師馬首是瞻。
李伯涵哽咽道:“老師,我……”
張安平皺眉訓斥:“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樣子!把馬尿給我憋回去——潑水!”
李伯涵抹去眼角的淚水,上前朝五人輪流潑水,驚醒了昏厥的五人。
看著被潑醒後驚懼的五人,張安平淡淡的道:“介紹一下,本人特務處上海特別組副組長張世豪,奉命緝拿共黨!”
如果是刑訊前,他們極有可能會朝張安平吐一口濃濃的“花露水”以表憤怒。
但三輪刑訊已經將他們的膽氣統統砸碎,面對首次表露身份的“大人物”,五人紛紛哀求起來。
張安平製止五人哀求,冷聲道:“我給你們一個活命的機會——前提條件是你們必須配合我!”
“如果不配合或者找死,那就別怪我下手狠辣了——李伯涵,去搞五份承認共黨身份的口供,讓他們畫押。”
五人驚怒交加,以為張安平是要致他們於死地,但罵是不敢罵的,只能一個勁的求饒。
“口供是把柄,如果你們不配合,那這份把柄就是要你們命的催命符!如果配合,事成之後我定當還給你們。”張安平出聲威脅。
五人連連道一定配合。
李伯涵拿來紙張著手書寫起來。
張安平則分別詢問五人的經歷,根據經歷在一旁則口述了五人加入“共黨”的時間等等,李伯涵聽得佩服不已——這口供比真的還真!
等寫完口供,李伯涵便讓五人紛紛畫押,簽字是不行了,五人的手都簽不了字。
畫押完畢,五人膽顫心驚的看著猶如魔鬼的張安平,祈求這口供不是張安平故意坑他們。
果然是有見識的人,還知道刑訊時候有種方式就誘供……
張安平還真沒殺他們的心思,拿著口供打量一番後,他道:
“接下來的事你們就是養傷——我會安排你們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養傷,但期間會限制你們的自由,這件事解決完畢,張某人親自為諸位賠罪!”
五人狠松了一口氣。
但緊接著卻驚恐起來,因為他們看到張安平掏出了手槍。
李伯涵也嚇到了,以為張安平要殺人。
砰、砰、砰
槍聲響起,五人被嚇得閉眼失禁,可等到褲襠裡的溫熱傳來,他們才意識到自己沒死。
“李伯涵,背著船員往河裡丟點東西,做出沉江的假象!”
“待會你帶他們去南京,找一個安全地方將他們安頓下來,請醫生和護士24小時照顧他們!”
張安平安排道:
“完事後你去本部找處座,將我的猜想和安排告訴處座。你可能要在南京待一段時間,沒問題吧?”
“沒問題!”
“你們現在是死人了,如果詐屍,後果你們自己去想。”
五人驚恐未定的連連點頭,在鬼門關晃了一圈後,他們對生充滿了期望。
張安平滿意的點頭,這才離開了船艙,李伯涵聰明的緊隨其後出來,張安平扭頭交代:
“船員扣押五天后讓他們寫保密協議——就是我讓你們簽過的那玩意,然後放人!”
“明白!”
李伯涵識趣的離開,隻留下張安平站在甲板上。
周圍空無一人後,張安平露出了一抹笑意。
坑,越挖越大了,這一次得填多少?
(還帳1/2。)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