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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江湖二十年 第378章 哩哏楞,楞哏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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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征子有利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4-11-06 16:30:37 来源:搜书1

  大和旅館二樓,儲藏室的房門再次打開。

  闖虎被人蒙上眼罩、並強行套進了一隻麻袋裡。

  他身板兒本來就很瘦小,來人根本沒費多大力氣,便輕而易舉地將其扛在了肩上。

  嘴裡塞著麻布,他喊不出聲,也動彈不得,對方捆人的手法,一看就是線上的合字。

  而在此之前,他已經被囚禁在這裡有段時間了。

  照此推算,現在應該是深夜,或許已經是早上了,又或許隻過去了幾十分鍾……

  其實,他是有點兒慌了。

  蟊賊和大盜,畢竟不能相提並論,好比修腳的和劊子手,一個削腳皮,一個刮凌遲,那能一樣?

  隔著麻布袋子,闖虎聽見那個白襯衫服務生在跟什麽人說話。

  “從後門走,把他帶到大車店去。這老小子八成是個佛爺,別馬虎了。”

  緊接著,有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回道:“馬虎不了,掌櫃的沒事兒?”

  “別瞎操心!掌櫃的現在正忙,都少往跟前兒湊乎!”白襯衫服務生說,“我已經在門上做了記號,掌櫃的看見就挪窩了。”

  “那行,咱倆就先撤了啊!”

  “等會兒!告訴‘頭刀子’,跟人家客氣點兒!沒準是個誤會,眼瞅著要收局了,別整出岔子。回頭等我跟這小子的東家盤盤道,先問問情況再說。”

  “成,那你自己小心點兒!”

  隨後,闖虎便感覺自己被人馱著走下樓梯。

  片刻過後,風一下子緊了。

  他聞到一股牲口味兒,整個人跌進了馬車裡,伴著呼呼的風聲,駛向未知……

  ……

  闖虎雖然沒有受到嚴刑拷打,但卻被人脫去了鞋襪、衣褲,光板呲溜的扔在大車店的土炕上,苦熬了整整一晚。

  直到聽見公雞報曉時,才有人過來摘下了他的眼罩、拔出他嘴裡的麻布。

  闖虎眯縫著眼睛,逐漸適應了四周的光線,也隨之看清了屋內的陳設裝潢。

  破屋爛瓦一間房,身下的草席裡有虱子在爬,土炕對面的牆下,擺著一張方桌和幾把凳子。

  一個二十出頭,模樣帶點痞氣的小年輕,屁股底下墊著闖虎的衣褲,此刻正坐在桌前,一邊啃著棒子面兒大餅,一邊翻看著手中的小冊子。

  闖虎清了清嗓子,壯著膽子試探道:“並肩子,我也是線上的,咱都是自己人,有話好商量!”

  小年輕充耳不聞,只是把大餅叼在嘴裡,翻了個頁。

  “那個……我現在還在大連不?”闖虎又問。

  “在達裡尼呐!”小年輕眼也不抬一下地說。

  話音剛落,房門應聲而開!

  又一個小年輕手裡端著托盤,盛了四碗二米粥走進屋內,隨聲附和道:“達裡尼就是大連,大連就是達裡尼!”

  闖虎皺起眉頭,飛快地左右看看,驚覺這兩個小年輕的面容相貌一模一樣——

  竟然是一對同胞的雙棒兒!

  他的雙手雙腳仍然被麻繩反綁,於是便掙扎著跪坐起來,朝炕沿兒蛄蛹了兩下。

  “老合,兄弟我叫闖虎,線上報號‘床下罌’,敢問兩位好漢,尊姓大名?”

  吃餅的一拍胸脯:“哩哏楞!”

  端粥的咳嗽一聲:“楞哏哩!”

  “哩哏楞,楞哏哩?”闖虎左顧右盼,眨了眨眼睛問,“西遊記?你們山大王是誰啊?”

  “瞎胡鬧!”哩哏楞扭頭瞪眼道,“你把咱們當胡子了?”

  “不像話!”楞哏哩撂下托盤道,“是胡子就不綁你了!”

  “綁了他也不值錢呐!”

  “值錢能輪得著咱們?”

  “咱們可不蠻乾。”

  “可你要蠻乾,咱們也不怕你!”

  “主要拚的還是腦子。”

  “腦子可是個好東西!”

  末了,兩人齊刷刷看向闖虎,異口同聲地問:“你有嗎?”

  闖虎立時呆住,直感覺自己的天靈蓋兒呼呼往外冒煙。

  眼前這對同胞雙棒,仿佛是共用了一顆腦袋,似是心意相通。

  一句話,倆人說。盤論起來,時而左右互搏,時而並行不悖,倒也真稱得上是兩個奇人!

  闖虎被說懵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回些什麽。

  正在愣神的功夫,楞哏哩便端著托盤走過來,拿起一碗粥,“哐當”一聲撂在了炕桌上。

  闖虎低頭一看——好家夥,大拇哥都插碗裡了——當下便喉頭一緊,乾笑了兩聲。

  “那個……兄弟我口淡,吃不了鹹的。”

  哩哏楞:“你愛吃不吃!”

  楞哏哩:“不吃,餓的又不是我們。”

  哩哏楞:“現在是伱挑食兒的時候麽?”

  楞哏哩:“怪不得你長的小,嘴太刁!”

  闖虎確實是餓了,但也確實沒有胃口。    他提了提膽子,帶著央求的語氣問:“兩位兄弟,你們打算把我關到啥時候啊?我都說了,咱們之間是誤會,我根本就不圖財!其實,我是個作家,你們怎就不相信呢!”

  “作家?”楞哏哩喝了一口粥說,“哥,完了,這人沒救了,都當上作家了。”

  “狗屁!”哩哏楞咬了一口餅說,“他就是個聽窗扒門縫兒的臭點子,誨淫誨盜,缺了大德!”

  “哎哎哎!寧罵一人,不罵一門!”闖虎急道,“好歹是線上的並肩子,不帶這麽埋汰人的。”

  哩哏楞笑了笑,隨手攤開小冊子,念叨著說:“這女人,不見不知美人關。這女人,好似一把鋼刀心上懸……”

  闖虎臉色驟變,及至此時他才反應過來,對方手裡拿的竟是他的草稿。

  “別別別,你們別當著我面念呐!我臊得慌!”

  楞哏哩奪過哥哥手裡的小冊子,嬉笑著說:“嘿!他這寫的是咱掌櫃的啊?”

  “掌櫃的?”闖虎一愣神,“你們掌櫃的是那女的?”

  哩哏楞笑著點點頭:“假夫妻。”

  楞哏哩隨聲附和道:“真性情!”

  “好心勸勸你,千萬別打咱們掌櫃的主意。”

  “咱們掌櫃的下面會咬人!”

  “咯噔一聲,你就清清靜靜,沒煩惱啦!”

  “這年頭可沒地方當太監了!”

  闖虎的眼珠滴溜溜一轉,忙應聲問:“你們這是要鋪‘仙人跳’?”

  “瞧不起誰呢!”

  “我們掌櫃的還犯得著整那路數?”

  “那你們這是——”闖虎猶疑地問,“唱得哪出啊?”

  “管得著麽?”哩哏楞吃完了早飯,站起身逼近炕沿兒,“我問你,你在那記事本上,寫的什麽亂碼七糟的,打聽宏濟善堂和榮五爺要幹啥?”

  闖虎一聽,腦瓜仁子登時嗡嗡作響。

  江連橫等人早先就反覆告誡他,別在那破本子上亂寫,他不聽,非要時刻記錄靈感。

  如今倒好,一旦手潮入了套,都不用嚴刑拷打,本子上寫得明明白白。

  雖是如此,闖虎卻也有三分委屈。

  他知道此行為何而來,因此對小東洋和老辮子格外留意、小心,卻萬萬沒有想到,竟然跟另一夥線上的合字盯上了一個火點。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何況是闖虎。

  他腦子轉得飛快,竭力回憶本子上都寫過什麽,自覺不曾寫得太過直白,無非是幾個人物、幾個地點罷了,而且對方既然這樣問,便足以說明他們也是一知半解。

  闖虎不敢出賣江連橫。

  畢竟,他這條命是生是死,還得看雙方掌櫃的碰碼以後的決定。

  不說,大概有一線生機;說了,萬一雙方談妥,他這邊把事兒都抖落出去,江連橫肯定要罰他。

  電光石火間,闖虎嘿嘿一笑,卻說:“兩位好漢,說實話,兄弟我沒事兒就好抽兩口,來這地界,那不得痛快痛快麽!”

  楞哏哩喝道:“你他媽在這糊弄鬼呐!”

  “沒糊弄!沒糊弄!”闖虎連忙解釋道,“你瞅,一提這個就來癮了,這個刺撓啊!”

  哩哏楞冷哼一聲,卻說:“弟,別搭理他,他們這些作家,最愛裝瘋賣傻扮可憐,皮癢,削他一頓就好了!”

  楞哏哩點點頭:“我看也是!什麽作家,就是個臭要飯的!”

  “哎!”闖虎一抬眼,“兄弟我至少也算個疃柴的,怎成臭要飯的了?”

  “閉嘴!他媽的,整他!”

  兩兄弟立時擼胳膊挽袖子,往土炕走去,嚇得闖虎連忙縮成一團:“別整別整!對對對,你們說得對,臭要飯的,臭要飯的……”

  恰在此時,猛聽得房門“哐啷”一聲巨響!

  仨人循聲望去,卻見一個三十五六歲的中年男子,呆著一張臉走進屋內。

  此人身長一米八往上,稍微有點駝背,渾眼珠,鷹鉤鼻,長下頜長得能鋤地,身板兒談不上壯碩,但看上去極其結實,肩頸上的皮膚如同堅硬的樹皮。

  他的手指很粗,骨節很大。

  明明是陽春時節,可手背還是微微發紫,指頭上有皸裂的痕跡,明顯是多年的凍傷。

  這世上絕對有殺氣存在!

  否則,該怎麽解釋眾人一見他來,便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其實,他沒有任何不悅的神情,但方才略顯輕松的氛圍隨著他的出現,早已頃刻間蕩然無存。

  闖虎怔怔地噎了一口唾沫。

  他看得出,來人不是打硬仗的“炮頭”,就是看秧子的“狠心梁”!

  如果雙方的掌櫃最後談崩了,他的命,估計就要折在這人的手上。

  剛才還能說會道、叭叭個沒完沒了的哩哏楞兩兄弟見了此人,也立時嘴笨起來。

  “老刀……你來啦!那個……坐,吃飯,粥還熱乎呢!”

  來人點了點頭,二話不說地走到方桌前,啼哩吐嚕地大口吃了起來。

  “老刀”,即是“頭刀子”。

  同屋子裡的其他人相比,他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東北人,生於苦寒之地,長於林海雪原。

  他的先輩,是被征服的征服者,是奴隸中的戰士,是戰士中的奴隸。

  先輩的枯骨曝於雪山高原,沒於戈壁流沙。

  沒人知道老刀叫什麽,只知道他姓布拉穆,是個索倫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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