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想到,你居然這麽的自然。”
緊張了兩天的桐,看黎歲終於走了,這才有了喘息的功夫。
耜大股倒是尋常平靜道:“我們直到現在還掛著齊方的旗幟,所以我們現在算是走子旬的面子。
既然是代表子旬,最好不要給他怯場,不然傳出去,不好聽。”
“這……算了,不說了,以前我都不敢想能這麽做。”
“這叫計謀,辛屈自己寫了一堆案例,我這兩年沒少看和琢磨,這招叫做借屍還魂來著。”耜大股說著,從邊上拿出一疊版牘,放在軾上,然後獨臂敲了敲版牘上的字說:“對一下情報,濩澤那邊雖然是主戰場,但我們人手太少,那邊情況太過駁雜,進去之後可能起不了作用。”
“嗯,我也這麽覺得。”桐不住點頭,“濩澤戰場,光是簡狄氏就是三股力量,更不要說杞龍氏和商族爭鬥那麽嚴重。
有戎氏雖然有一千多人,但更多就是搖旗呐喊,並不是戰場主力。
可以說,上次辛屈讓人提前給有戎氏下戰書,已經讓有戎氏第一時間調集人手返回北方去了。
感覺,這一次辛屈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桐情緒不怎麽好,有戎氏本來不會這麽快有應對的,要不是辛屈嚷嚷說他要動手,想來有戎氏的大部分力量,應該還放在濩澤。
而不是返回了北唐邑。
“以屈那小子的盤算,這一次主攻南方的不是咱們。”
耜大股微微搖頭:“他可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怎麽可能單純的做賠本買賣。”
“真的能指望得上土方?”桐鄙薄著,“東遷路過土方的時候辛屈還小,他可能不知道土方什麽戰力,我當時可是參與了相關的戰爭,我們可是一路打穿過去的,土方戰力也就那樣。
怎麽可能是有戎氏的對手?”
“土方是太散了,不然還是可堪一戰的。”耜大股否定著,土方還是夠能耐的,不然也不至於折騰商族這麽久。
說到底,還是因為土方部落聯盟的松散拖累了戰鬥力。
不過這一次,辛屈故意用利益幫著土王加強了一波集權。
想來土王還是有一定戰鬥力的。
畢竟就連妟氏都能打穿薊氏,光看戰鬥力,整體絕對不弱。
“那就北上,往北?”
“不,沿著咱們上來的河往南走,那邊有一條山道,過了山道,就到了簡狄氏的地盤。那邊生活了一個部落,叫做狐。
狐部落是臣屬於簡狄氏的,總人口在八百上下,周遭田畝近萬,農牧一體。
牛羊應該在三千多。”
桐將這段時間搜集來的情報解釋了一下。
“下手?還是不下手?”
“不下手。”桐否定道,“這裡距離黎邑太近,還是不要太早暴露比較好。直接經過,或者跟他們做點交易,讓我們看起來更像是齊方的人。既然是借屍還魂,那就進行到底。”
“行。”
兩人做完決定,隻走了一天,就到了狐部落。
因為掛了齊方的旗幟,因此對方只是派人來交易一下,然後看著耜大股他們離開。
耜大股繼續向西,沿著河道不斷往西。
“真沒想到,他們居然佔據了這麽好的土地。”
沿著,耜大股看到了什麽?
整個上黨盆地內,水旱從人啊!
到處都是小邑和沉甸甸的粟。
而就這麽五天功夫,上黨核心區域,盡收眼底,耜大股稍微估算了一下人口,光是他遇到了,就不下兩萬,四方加一塊,只怕簡狄氏的總人口,就不下五萬!
“真是,令人羨慕。”
耜大股讓人摘掉旗幟,然後貓在了一處林子裡,將車都給埋了,然後好好休息。
“接下來,晝伏夜出,每十個人一列,開始四散放火,七日之後,集結在最北方的山中,如果不慎走失,超過七天,那就各自為戰,想辦法向東闖進入汾河。
根據屈給的地圖來看,最東面的汾河找到之後,沿著主乾往北,就能抵達北唐邑。
到時候,你們再到北唐邑跟我們匯合,或者到時候返回有辛氏。
不管結果如何,你們都有三年時間。
三年之後,還是沒有歸來的話,一律按戰死撫恤!
記住,此行犯險,如果真的心存膽怯的,現在撤出去還來得及。”
耜大股看著一言不發的小子們,頗為滿意的笑了笑:“好!好膽氣!那麽,今夜放火,攪亂商人布置,然後集體北上,騷擾真正的敵人!”
“是!”
齊聲應下,飛鳥驚鳴。
是夜,乾糧齊備,縱身騎上牛馬,一聲呦呵,四散而去。
作為主將的耜大股則一路向北,桐單領一支,作為協從,左右策應。
而簡狄氏的核心田土是奴隸們在耕種。
今天的奴隸正奇怪,為什麽沒有聽到熟悉的狐叫聲。
要知道,臨近秋收,田鼠匆匆,農田也就成了狐狸最喜歡出沒的地方。
畢竟此時的田鼠會一邊吃得肥頭大耳,一邊收集散落的谷穗,所以此時的田鼠跑得並不快,狐狸往往一個猛子跳起來扎下去,就能捕獲一頭肥美的田鼠,美美飽餐一頓。
所以,奴隸爬起來了,腳下的繩索牽扯,讓他趔趄一下,差點栽倒。
他的神色有點擔憂。
老實講,如果沒有狐狸幫忙抓老鼠,那今年肯定減產。
一旦減產,等待他們的除了鞭打責罵,就是獻祭人牲祈求來年的收獲。
越是達不到收成目標,他們這些臣屬部落或者奴隸,就要承受越多的生離死別。
這樣的日子,想想都令人心驚肉跳。
要是再因為別的原因而減產,那除了逃亡,就沒有別的辦……
“!!!”
這個奴隸突然驚恐的顫抖了一下,他遠遠的看去,光照的他半個臉都紅了。
“著火!著火了!”
他尖叫著,往常這個時候,看守本該出來痛罵他的。
結果,沒有聲響。
他冷汗都下來了。
直到身後傳來了族人的聲音,這才讓他清醒:“咱們只是奴隸,著火了關咱們什麽事情?”
是啊,跟他沒關系。
著火了,外邊的人也不可能放了他們去救火。 uukanshu
不然,奴隸要是跑了,算誰的?
噠噠噠——
馬蹄聲急促,這個奴隸抬起頭看向奴隸營地的窗外,一道道舉著火把的人突然停下,接著門被踹開。
幾個人丟下數把斧頭、短矛,然後毫不猶豫對茅草進行點燃:“自行逃跑,還有活路。”
說完,一溜煙,這群人跑了。
然後留下一座被點燃的茅草屋、一地的武器、一群呆若木雞的奴隸們。
“他們在那邊!抓住他們!該死的野人!居然敢放火燒了我的糧田!”
終於,營地外傳來的吼聲,將奴隸們驚醒。
跑!再不跑,來不及了!
眾人一哄而上,搶下刀斧,斬斷腳上背上的繩索,合力衝破桎梏與束縛,衝出了營地。
“奴隸跑了!”
“啊!野人!該死!該殺!都給我殺!”
氣急敗壞的聲音不斷傳來,奴隸們瘋了,簡狄氏內的貴族和平民也瘋了。
幾乎一夜,簡狄氏核心的土地,青黃相間的莊稼連片被點燃,根本搶救不回來。
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年辛苦的勞作,付諸一炬,今年冬天,怕是要餓死很多很多人。
更重要的是,奴隸被放出來了。
奴隸們開始反抗,廝殺,簡狄氏徹底亂了。
而始作俑者卻快速跑遠之後,對著更大片的區域,故技重施。
天亮,這才一哄而散,好幾隊前往各個方向,導致簡狄氏追擊不暢。
最後只能作罷,先搶救搶救田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