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國者們 第9章 “道”與“道”

這大椿樹高聳入雲，三人合抱之粗，樹乾筆直，枝繁葉茂，遠觀如華蓋，清晨時聚雲霧，成龍蛇之狀。城中人覺得於此地建屋居住，非大福氣者不可，因而此樹附近少有人居。

到了陸父陸母成婚，新房便蓋於此處。心想此處是福地，沾點福氣。

陸無六歲時，城中來了個老者是個術士，善望氣。到了陸無家門外，徘徊許久，陸母也覺得奇怪，於是便出門問道，“老先生可是有事?”

那老者面色怪異，很是疑惑不解的問，“這樹可是你家所栽?”

陸母搖搖頭說，“不知何人所栽，何時所栽。”

那老者又說道，“我觀此樹聚紫氣，可是紫氣有轉白之態。怪哉怪哉，你家中近來可有什麽事情發生。”

陸母面帶悲傷說道，“我夫君在京中犯了事。老先生有何教我?必有厚報。”

那老者圍著樹上看下看，搖著頭歎息道，“我學藝不精，道行太淺，看不出如何解決，本來有這棵樹在，你家中必出英雄，但如今應是有人破了這風水局。我有一個笨法子，將此樹砍了，便能解決如今的局面。”說完便轉身離去。

陸母也是有所顧慮。

過了月余，陸母在一天清晨，將樹砍了。還沒到半年，皇帝大赦天下，陸父得以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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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無在書院讀書時，有一次外出見到城中來了些奇裝異服者，來傳教的。因為新奇，很多人都去圍觀，陸無聽了一會覺得無聊，就離開了，後來這些傳道者在城中蓋了寺，因為寺頂有個十字，所以人們就就叫“十字教”。沒過多久，跟隨者越來越多。與城中佛，道因教徒起了衝突。三方便約定論道，成了城中一項盛事。

陸無好奇，便了解了一些，知道此教從西域傳來，名景教，有光明之意。

陸無心中很是疑惑不解。於是回到書院以後，就求教於震川先生，焦急地問道“先生，為什麽這些宗教可以這麽迅速的發展，招攬教徒?其中還有不少讀書人，我們書院也有學生去宣揚此道，讀聖人書，難道不曾看到對鬼神敬而遠之?”

震川先生聽完陸無的話之後，笑個不停。

陸無本來有些著急，但是看震川先生一直在笑，心裡有些奇怪，又說道，“我一直覺得只有不知道什麽學問的愚夫愚婦，才會信鬼神之說。或者說是親近鬼神之事?現如今有這麽多學子都去追求玄而又玄之事，於天下無益矣！”

震川先生看了看陸無，說道，“子虛呀，這些宗教本意大多都是勸人向善之類的。佛教，道教，儒學本質上都大致相同，正所謂大道歸一，還有你可知我信不信呼?”

陸無大驚，說道“先生，也信?”

震川先生笑眯眯的說道“信，也不信。我信呢是因為每個人都需要一個神明，這是人心所求也，我不信的是這些神鬼之事。正所謂陰陽異道，互不干涉。世人太敬畏鬼神之說，所以容易被迷惑。這種事情不是簡單能說清楚的，聖人於千年前就提出不語亂力怪神，對鬼神敬而遠之。至本朝，高祖皇帝時奉道教，世人爭相信奉道教，各州各縣道觀林立，後高宗皇帝時崇尚佛道，信佛又成一時之風，出家者眾多。當今之時，聖人又信道教，追求長生之道。玄妙之說又蔚然成風。從古至今，這麽多年以來各教的神仙比朝堂上的大臣都多，各教的信徒比讀書的士子都多，至於將來會變成什麽樣子，誰又知道呢?這種事不是你我二人，一個老師，一個學生所能操心的事，再者，萬事萬物都有其存在的道理，興衰存亡之理，符合天道。有興必有衰，後人也許能見到吧。”

陸無聽完這一席話。隻覺得心中有些東西崩塌了，但在崩塌的廢墟之上，癢癢的，好像又長出了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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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無對震川先生的感覺就是符合為師者所有的特點，傳道，授業，解惑。陸無喜歡讀史書，每每讀到史書上的人物因時運不濟而壯志難酬， 為此覺得很是可惜。

於是陸無問震川先生“先生，你看看這麽有才華的人，直到老死都沒有被得到重用不能伸展自己的才能，這是執政的人的失誤呀！”

震川先生回答說，“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成大事者，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天有定數，這就是命運啊！”

陸無又看到史書上，一些能臣良將因一時之松懈、忽略或因一時意氣之爭，而壞大事，以至於身死族滅，為天下人所恥笑。無一不感到痛惜。問道“這些人不可不謂之聰明人，但是卻功虧一簣，為什麽呢?”

震川先生回答說“聰明總被聰明誤，再者說人沒有是一直都聰明的，真正的聰明如同靈光一閃，是無意所得，可遇而不可求。所以呢，不論是誰都能有這麽真正的智慧，正所謂下下人亦有上上智。”

陸無真誠的說道，“先生是有真正大智慧的人。”

震川先生笑了笑，臉色認真的對陸無說道，“我是一個沒有智慧的人啊，當你在學問研究的越來越深的時候，你就知道了，什麽是滄海一粟，管中窺豹，我知道的都是皮毛，可正是我知道我知道的不多，所以我才能一直堅持求學的赤子之心，子虛呀，我希望你也能成為一個有才能的人，對國家有益的人，這些話與君共勉。”

陸無點頭稱是，沉思良久，心想，“這就是真正的老師吧，我也終於能明白師之所存，道之所存的意思了。一個人的力量是有極限的，而傳承下去的精神與力量是無窮無盡的。這才是真正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