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蠻的東周 第4章 隱忍

歷史用經驗告訴我們，每個人來到這個世上的使命是不一樣的，所以走的路吃的苦也千奇百怪。

齊僖公有多幸運，魯隱公就有多悲哀。阿伍(鄭莊公)從魯國回來的使臣嘴裡聽到魯隱公的事情，一下被驚呆了。

自小沒有母愛，父親娶了後媽，好不容易活到大，小後媽又生了弟弟，這下子什麽都沒了。

天底下有這麽慘的人嗎?有！

魯隱公，名息姑，魯國廢世子，他拿到的劇本只是前半段，至於後半部分別看了，比這還慘。魯隱公一直很努力，他相信只要自己不放棄，老天爺就不會放棄自己，事實證明萬事都有例外，這輩子他拿到的人生只有兩個字，還債。

阿伍聽說這位倒霉的廢世子要來鄭國當質子，可惜倆人無緣一見。比起魯隱公，他雖然出入自由不受約束，但是周圍的眼線也不少，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母親掌握之中。

阿伍是怎麽知道的?原因很簡單，母親身邊也有他的密探。就耍心機來看，他的確很有這方面的天賦。

在夫人武薑眼裡，阿伍就是個天生的窩囊廢，欺負成什麽樣，他連大氣兒都不敢喘一聲。夫人的氣焰越來越囂張，有恃無恐四個字寫到了額頭上。在這位剽悍的老母親縱容之下，公子段怎麽會懂得收斂，那句話是怎麽說的——

哦——，熊孩子背後，必有熊家長。這話不一定全對，但放在武薑身上一點也不違和。

有人實在看不下去了。公子呂氣衝衝來找侄子鄭莊公，上來就甩開膀子嚷嚷:“氣死我了，段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簡直無法無天，你給我一支人馬，我去滅了他！”

滅了他，這遊戲還怎麽玩。雖然鄭莊公年紀不大，但是論權謀，這位粗枝大葉的叔叔還真比不過他。

鄭莊公正在琢磨怎麽安撫這位暴脾氣的叔父，一個身影在外面閃過，單憑聲音，他已經猜到小祭來了。

鄭莊公慢條斯理說道:“算了，叔叔不必生氣，一個是我媽，一個是我弟，又能折騰到哪去，由他們去吧！”

公子呂大失所望，簡直就是皇帝不急太監急，邁步出來連個告辭都沒說。一出門便被靠在窗外聽牆根的小祭拉到外面，公子呂正要抱怨，被小祭比劃個手勢，公子呂眉頭一皺，倆人來到僻靜處。

小祭放開手，嘻嘻一笑:“怎麽樣，吃癟了吧，這事你不能這麽問。”

公子呂撇了一眼，心想:就你心眼多，說的頭頭是道，也不見你給阿伍提個醒。

“我和主公，我們倆是心有靈犀。”

“呸——”

“不信?不信你晚上悄悄再去見主公，我保證你能聽到實話。”

“當真?”

“騙你，喏，就是那個。”小祭指著池子裡的小龜發誓。

公子呂果然是個實心眼的人，當夜避開耳目，來見鄭莊公，希望侄子實言相告。

這一次，公子呂總算聽到了想要的答案。

“早晚必有一戰，但不是現在，原因無他，時機未到。”

這話在公子呂聽來，說了基本等於沒說，因為他沒聽懂。

鄭莊公看了一眼叔叔，又補了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

這次，聽懂了:侄子這招好像叫釣魚執法。

隨後鄭莊公又問了一句，“是小祭讓你來的吧。”

小祭，嚴格來說這是個昵稱，他的本名叫祭仲，出身古老的祭國。

祭，這個字有三個讀音。分別是【jì、zhài、zhà】。讀音的演變也是一個歷史過程，總之作為姓氏，現在據說已經發展成了兩個分支，一個仍讀【zhài】姓，一個讀成了【jì】姓！至於【zhà】這個音，怕是只能在河南鄭州才能聽到！江湖可靠傳聞鄭州有條祭【zhà】城路，地鐵有個祭【zhà】城站！

小祭和公子呂，一文一武，堪稱鄭莊公的左右護法。他不問，是因為倆人心裡都明白，不用說破。

鄭莊公的童年是灰暗的，除了父親，他沒什麽朋友，唯一可以帶給他快樂的就是這位小祭。

小祭，沒落的貴族後代，由於博覽群書，成就了足智多謀的性格。我一直以為祭仲，多數時候被叫祭足，是因為這個人鬼主意多。直到看到一段有趣的記載，說小祭很注重養生，對自己的腳丫子無比愛惜，每天回家必要花費半個時辰泡腳，來伺候這雙貴足，因此便有了祭足這個名字。看來每個古老的行當都是有故事的，而小祭堪稱足浴界的祖師爺。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如果不是有著明確的目標和超強的控制力，鄭莊公很可能堅持到一半就廢了。

要麽選擇放棄，要麽直接出手，管他個貔貅，先幹了再說，這樣做的後果可以預見。鄭國會局勢大亂，自己必定背上罵名。

好在這些日子裡，還有小祭陪在他身邊。這一忍是多少年呢，二十年。那個昔日的羸弱少年，此刻目光堅定，渾身上下無不散發著風華正茂氣度不凡，不過在外面他仍舊收斂光芒，等待決戰的到來。

現在，鄭國上下都在流傳一件事，京城太叔要謀反。這件事早不是什麽秘密，大家都知道行動只是時間問題。

如果說十三歲的阿伍，還需要在力量上忍耐，那麽三十多歲的鄭莊公，只需要放低姿態就足夠打趴對手。

出招之前，鄭莊公派人出使了宋、衛和申國。就目前來看，和公子段一戰，威脅主要來自這三個諸侯國。

就使臣匯報的結果而言，現在的申侯對武薑壓根不care，宋宣公好面子無意卷入鄰居紛爭，至於衛國還是個問號，態度相當不明確。

現在是鄭莊公做決策的時候了，開戰還是繼續忍耐?

“我們能打嗎?”

“能。”

“我們會贏嗎?”

“會。不過主公終究還是要為此付出代價，你在乎嗎?”

“在乎不在乎，這一步都要走出去。”

小祭雙手背後，抻了個懶腰，轉身出門。

“這個時候，你去幹嘛?”

“回家泡腳，有益健康。”小祭揮揮手，留下鄭莊公站在廊下。

人，總是孤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