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他的大腦開始處理接受到的信息,腦海中便湧入了曾經的記憶,其中有印象深刻的內容,也有模糊的片段,甚至夾雜著穿越前生活記憶,這些內容一同衝入他的腦海裡面。
人體自身擁有自我保護機制,大腦也不例外,面對這樣過載的信息量,一時間無法直接消化,便直接暈了過去。
他再一次恢復意識,是被一陣特意壓低的嗚咽哭聲和低聲的交談所喚醒。
結合穿越前對歷史的認知,以及這具身體本來就有的記憶,他知道自己此刻處在紛亂的戰國時代,至少腦海中過往的記憶,讓他不會覺得自身是進入了某個古裝拍戲的地方。
畢竟,再是什麽拍戲的場景,不會給他腦海裡面塞入一段古代生活的經歷,也不會給他一個少年的身體。
他的名字叫做敢,他在出生之後,就被登記著籍,登記的便是這個名字。
至於姓氏,他印象中自己是有,只是並不常用,此時混亂的腦海並沒有提取到這件小事。
而他從小便生活在這一塊區域,之前在裡典登記人名的時候,他知道他們生活的這個塊區域叫做東成裡。
自己的身份,也從過往的記憶中挖掘出來了,他是一名秦人。
秦,戰國七雄中最後一統天下的國家,這莫名的讓他有幾分“心安”,最少不用擔心哪一天被人砍了腦袋當軍功去。
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另外一個問題,以秦國征兵、徭役的程度,作為一個普通百姓服各種兵役、徭役,似乎並不比當軍功一份子要好。
想到這裡,他想立刻暈過去,看能不能重新返回原來的世界。
“……拿個主意……行不……”
“對,軍侯……”
“唔……以……”
嗚咽的哭泣聲和交談聲,讓敢完全無法像他想那樣暈過去,隻好起身看一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身體的虛弱感,讓他在坐起身來的這件事情上,都變得異常困難。
這具身體盡管是少年,但是其中的靈魂卻是經過了不少生活摧殘的未來打工人,這一點困難,咬咬牙也就撐過去了。
扶著牆,一點點挪到那扇簡陋的小門——與其說是門,不如說是幾塊木板拚在了一起——跟前,拉開了門,便看到了堂中三個人,一名婦人,一名老者,一名大漢。
那婦人和老者的形象很快便和記憶中的形象吻合,那名婦人便是這具身體的母親,而那名老者,則是管理他們這幾十戶人家的裡典。
“敢兒,你怎麽起來了,身體怎麽樣?”那婦人看到敢的身影,立刻止住哭泣,站起身快走兩步,走到敢跟前,開始關心他身體的情況,
敢倒是能夠從簡短的話中聽到關心的情緒在內,也順著自身的情緒做了回應,“只是有點虛弱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母親不要擔心,我聽到母親哭聲,便出來看看。”
“你沒事就好,要是你……”敢母話說到一半,又有幾分哽咽,敢隻好順勢扶住對方,讓其重新坐好,同時安慰道,“母親不用擔心,敢兒沒事。”
“見過裡典。”敢對老者施禮道。
他的注意力其實一直在那大漢身上,因此不管安慰母親還是見禮裡典,並沒有放松對那名大漢的觀察。
同時,敢在腦海中拚命搜尋相關的記憶,完全沒有找到符合眼前這位大漢形象的人物。
“不知是何事惹得母親哭泣?”敢回憶最近的記憶,似乎並沒有找到自己闖了禍事之類的事情,但是想到秦國征發徭役修築長城的事情,再聯系到自己的身體情況。
結合眼前大漢魁梧的身軀,敢此時在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猜測——恐怕是要征發自己去做徭役,而母親擔心他的身體情況,便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裡典看另外兩人沒有回答的想法,便隻好開口,“敢,這位是軍中侯正,呃……”裡典說話的時候小心的看著對方,準備對方一開口,他便住嘴不說,“此次來是為了告知你父親的消息……”
敢母的啜泣聲再一次變大了不少,敢心中的莫名一緊,父親,他的腦海中頓時出現了一名中年人的形象,相比於眼前的雄壯大漢,他印象中的父親顯得有些瘦長,雙角自然下垂的八字胡,配合對方和煦的笑容,讓人不自覺地產生親近之感。
敢右手緊握,用力以右腳踩地,給身體一個支點,他已經料到是什麽消息,下意識地反應,只是讓自己盡量保持穩定。
“你父親不更沛已戰死,此次登門便是來處理後續的相關事宜。”
已經預料到消息,並不意味聽到消息後情緒就會平靜。
身體的反應要比情緒的反應來的更快,更加真實,敢覺得內心似乎被挖了一塊,疼痛混合空洞感,幸好提前做了準備,不至於讓此時虛弱的身體倒下。
敢母此時也察覺出了敢的狀態,對孩子的關心壓倒了失去丈夫的痛心,“敢兒,你……沒事吧,你的身體……”敢母站起身來,想要扶住敢。
敢母的語氣和扶持,頓時讓敢意識到自己不能這個時候倒下,而意志這東西,有時候確實是決定勝負的引子。
“母親,放心,我沒事。”敢輕輕握住敢母的手,出聲安慰道,他知道只要自己不倒下,對於他母親來說就還有希望。
“多謝裡典告知,我父屍骸是否被帶回來?”敢平息了一下情緒,然後問道,敢母聽到這個問題眼神中也多了一點希望,同時看向裡典。
“這……”裡典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看向了一旁的大漢。
“你父親確實已戰死,”此時旁邊的大漢開口道,從剛剛敢走出小門,他的目光就一直放在敢的身上,他用平淡的語氣說著最為殘酷的話,“他戰死的消息,我已經確認過了。”
這時候,敢才將目光放到大漢身上,大漢一雙圓眼炯炯有神,飽滿的下頷配合著絡腮胡,讓敢有一種被猛獸盯住的感覺,這也是他一直不敢將注意力從其身上離開的原因之一。
“這是你父親的遺物,是他讓我交給你的。”那大漢從深衣中取出一個布包。
敢並沒有拆開布包,而是將布包轉手交給了他的母親,他的目光仍舊盯著對方,他感覺對方還有話要說。
那大漢的確還有話說,只是說的內容完全出乎敢的預料。
“你願意不願意跟我去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