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做什麽?”姬延的表情和語氣都顯得有些意外。
“說是有事要與公子相商,是見還是不見?”仆人躬身詢問道,其實對方說話的語氣和內容要不客氣許多,他自然不可能將其原話進行轉述。
姬延的面孔上有些陰晴不定,這樣的人,他其實並不想見,只是他並沒有拒絕的權力和底氣。
“見吧,聽聽他說的事情。”姬延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
遊騰見狀則是起身,準備告辭,也被姬延開口製止,“騰,你還是留下來吧,聽聽他到底是什麽事情。”
遊騰聞言便重新跪坐好,同時開口問道,“不知來人是何人?”
“韓國公仲大夫的門客。”
遊騰聞言,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這個名字他很熟悉,甚至比一般的人都熟悉,他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緒,做好自己的謀士職責。
回想他這些天對姬延各方面情況的了解,姬延這邊確實沒有和對方打交道的過往,而現在對方無緣無故的上門,讓他覺得並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對方既然報了公仲大夫的名號,那即便是一個門客,也是代表公仲大夫前來,以姬延的地位,面對一個強國諸侯的大夫,其實也是處在弱勢的。
“這位大夫是想要做什麽?難道是看中了公子,想要支持公子?”遊騰也只能往好處猜測。
現在各個諸侯國並不在意周王室的態度,但都還需要周王室做一個“吉祥物”,對於周天子的繼承也多有插手,在諸位周王室公子身上進行押寶,也並不是值得意外的事情。
“三晉之人,皆希望天子能聽命於他們,”姬延的語氣中心有不甘,“當年的晉國,如今的韓趙魏,都從來沒想過幫助王室。”
晉國當年將周平王從申侯手中搶回來,然後將其遷都,安排到如今的洛邑,便是希望能夠限制住周王室的發展,而後才有了晉國的春秋稱霸。
韓趙魏則是屬於晉卿,瓜分了晉國的遺產,他們秉持的理念本身便也是晉國曾經所信奉的。
哪怕魏斯、趙籍、韓虔三人為了獲得諸侯的名義,不得不賄賂周天子。然而,他們實際上所做的事情,也是為了限制周王室的發展。
當時的周天子完全可以不給他們侯爵的名義,這樣其他諸侯也就有了吞並他們的大義,而周王室卻是完全在他們的威脅之下,很可能在他們被滅之前,率先被三家諸侯滅掉。
那個時候,恐怕不僅沒有人會勤王,反而會樂見其成。
如今小小周王室再被分為東周、西周兩個小公國,其實也是他們的手筆,就是為了限制周王室的發展,讓周王室即便是有名義,也沒有實力能支撐起自己的名義。
對於這段歷史,遊騰當然清楚,也明白不止是韓趙魏三國,其他的諸侯國也並不想周王室重新發展壯大,只是,面對姬延他並不能這麽說。
“既然他已經上門,不妨聽一聽,他們所為何事。”遊騰努力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遊騰在說話的時候,姬延也在觀察著遊騰的反應,看著他的表現。
之所以讓遊騰留下來,並不是因為遊騰是他的謀士,還是因為來人是公仲倗的門客。
在遊騰第一次告知姬延自己的氏名為“遊”時,姬延便已經知道他是鄭國的貴族之後,而他之所以會來到洛邑,並且變得落魄,便是因為鄭國被滅。
滅掉鄭國的諸侯國,恰恰就是韓國,而當時出名的將領便是公仲倗,公仲倗也因為這個功勞在韓國的地位提升了起來。
現在,公仲倗突然派人找上門來,姬延確實是好奇對方是因為什麽事情,另外,便也是想要看看遊騰會是什麽反應。
如果他要和對方進行合作的話,遊騰又是不是會故意在其中進行破壞。
姬延此時的表現,便完全是屬於政治動物的本能,他對誰都不信任,對誰都想要考驗他對自己的忠誠。
剛剛的交談,姬延當然能夠看到遊騰的努力克制,他對遊騰的表現倒也還算滿意。
“那就聽聽他是想要說什麽吧。”
很快,一位年輕人昂首闊步的走了進來,那種傲氣完全從其身形、神態上表現出來,配合其精致的穿著打扮,若不是提前知道他的身份,還以為是哪家的貴公子。
與他對比起來,姬延哪怕是身為周王室的公子,著裝卻也顯得有些簡陋了。
“公仲大夫門客陽槐見過公子延。”年輕人陽槐施禮道,只是那種隨便程度,讓人完全看不到他對眼前姬延的尊重。
或許,在他看來,如今的周王室,完全沒有什麽應該值得尊重的地方,更不要說姬延這個周王室的普通公子了。
“陽先生難道未學過禮儀,竟如此不懂禮數?”遊騰率先開口質問,他現在是屬於姬延的家臣,這種情況也是他出面比較合適。
陽槐輕蔑的笑了笑,“我今天代表公仲大夫而來,若是你能當著公仲大夫問出這樣的話來,我倒是覺得還有遵守禮數的必要,否則……哼——”
不要看公仲倗只是韓國的一個大夫,姬延是天子之子,若是兩人當面,怕是只有姬延討好對方的份,這就是真正掌握實權的表現。
“公仲倗他不過是一個韓國的大夫,而公子卻是周天子之子!”
“你需要讓我把這句話轉達給公仲大夫麽?”陽槐盯著遊騰說道。
“好了,好了,”姬延開口說道,他並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還記得當年公仲大夫為韓侯進貢,其風采遠超他人,不知此次公仲大夫有何事?”
姬延的話一方面是將兩人的注意力拉回來,另一方面也是告誡陽槐,公仲倗,乃至韓侯也是願意維持表面上對周王室的尊敬。
如果真的撕破臉了,恐怕周王室對韓侯、公孫倗沒辦法,但是針對一個門客,也是很容易的。
“公仲大夫當然尊敬天子,”陽槐不可能讓公仲倗背負一個麻煩,“只是,我想問問公子,你是不是尊重公仲大夫?!”
陽槐的語氣中充滿了質問,大有欲問其罪的態度在其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