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樣的條件放在一個正常人手中,他會做什麽?
他難道會找完全看不上的周王室公子,指望周王室的公子出人幫助他抓住刺客?
而現在,陽槐突然出現在姬延面前,那就說明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嘗試過抓人,但是沒有抓成功,二是他想要用姬延他們的人當誘餌。
不管是哪一種情況,對於姬延他們來說,都不是一個好的結果。
並且,遊騰與姬延兩個人,也從陽槐的表現上,看到了思柔酒舍的另一面,敢庇佑刺殺韓國國相的刺客,讓陽槐這樣的人沒有辦法。
那麽,思柔酒舍是不是他們印象中那樣的軟弱可欺,讓他們覺得自己是掐中了對方的要害?
最少,他們不敢收留刺殺韓國國相的刺客,也不會讓陽槐覺得忌憚。
思柔酒舍,就在這樣不經意間露出了獠牙。
從這件事情上,其實也能夠看出來姬延與高環的不同,作為商人的高環,從始至終都相信思柔酒舍保有一定的武力,只是他不知道這個武力最大值是在哪裡。
因為高環很清楚,作為一名商人,並且是手裡面有別人想要的東西,如果沒有武力值的保護,根本不可能存在下來,只會迅速的被別人搶走。
而思柔酒舍背後哪怕是落魄貴族,他能順利的從韓國到達洛邑,並且開辦了酒舍,那一路上必然少不了武力的護持,否則,恐怕連韓國都出不了,就人都沒了。
姬延作為周王室的公子,各種陰謀詭計、政治博弈見的多了,但是這些朝堂上的算計之類,很少會讓大家撕破臉,更不要說用武力來進行爭鬥了。
甚至,因為周王室的特殊性,諸侯之間的爭鬥也多少給對方一點體面,極少用武力進行達成目的。
即便是兩國爭雄,武力的最後也是雙方在戰場上的廝殺,而姬延在洛邑城,頂多知道一個戰場的勝負結果,想要他對武力這種東西,有什麽具體概念就更加困難了。
高環和姬延,兩個人生活在不同的環境下,培養了不同的思維,進而面對思柔酒舍也就產生了不同態度。
姬延從遊騰的神色中證實了自己的猜測與判斷,但是他並沒有覺得高興,反而是有一種恐懼和害怕。
原以為合作的人是一隻無害、任人拿捏的綿羊,卻沒想到會是一隻可能擇人而噬的猛虎。
“那我們要怎麽辦?要怎麽辦?”姬延有些慌亂,他現在甚至害怕思柔酒舍那邊知道了陽槐拜訪他,然後怪罪他而殺了他。
對方連刺殺韓國國相這樣的事情都敢做,殺他一個沒有權勢的周王室公子,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遊騰此時倒是表現得十分冷靜,他很清楚雙方的實力差距,既然對方選擇了姬延進行合作,那就說明姬延身上有對方看中的東西,並且他們願意為了看中的東西伏低做小。
回想之前他們對待思柔酒舍那些人的態度,如果對方真的要翻臉的話,肯定不會是因為陽槐這樣的小事。
“我們將陽槐的事情告知於他們。”遊騰給出了自己的解決辦法。
“那樣不就是得罪了公仲大夫麽?!”姬延現在腦海裡面想的還是不要得罪公仲倗。
“最少公仲倗不會因此而要了我們的性命。”遊騰緩緩開口道,雖然給公仲倗添堵也是他樂於看到的,但他同樣要想著如何解決姬延所面對的問題,“況且,有這樣的人給他們製造麻煩,他們也怪不到我們身上。”
“對對對……”姬延附和著遊騰的說法,“公仲大夫還在韓國,他們就在洛邑,要是那位陽先生有不滿,最好直接去找他們去。”
“對對對,接下來就應該這麽做。”姬延站起來說道,“還有,剛剛不是說,要讓他們保障在洛邑城中的供應麽,這個也不用講了,我覺得知恩圖報挺好的,我們這一次跟他們講,他們想必也會念我的好的。”
“對了,我記得釀酒是要不少糧食的,”姬延在原地走來走去,似乎這樣才能緩解他的緊張,“洛邑城裡面有不少要置換的陳糧,我們到時候也可以想辦法提供給他們。”
遊騰看著姬延的表現,面色上雖然沒有任何變化,心底裡卻是充滿了失望。
他沒有想到自己投靠的這位周王室的公子, 面對威脅自身的困局時,會表現得如此不堪。
回想姬延之前的表現,他往往是處在強勢的地位,表現出來的形象,雖然沒有達到一代雄主的程度,卻也能算是有模有樣。
只是沒想到,當他陷入弱勢地位的時候,就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
“騰,我剛剛說的你記住了麽?”姬延再一次跑到遊騰面前,雙手抓著遊騰的雙臂說道,只是臉上的惶恐與眼中的茫然卻是遮掩不住。
遊騰點點頭,說道:“記住了。公子放心,我會把此事辦好。”
“那就好,那就好。”姬延似乎因為遊騰這句話而放松了下來,“我現在能夠依賴的,也就只有你了。”
因為姬延這句話,遊騰愣了一下,然後在心底裡歎了一口氣。
遊騰原本是考慮是不是離開姬延,另尋英主投靠,以他此時在洛邑城的名氣,找其他諸侯國的貴族,必然是願意收留他的。
而姬延剛剛的話,讓他放棄了這樣的想法,畢竟,從姬延招攬他,雖然過程中有不少次考驗他,為難他,但是姬延對待他並沒有什麽差的地方。
在認為遊騰確實是有能力之後,也是屬於完全依賴他,願意聽他的想法與建議,一句話,那就是姬延沒有做過虧待他的事情。
既然姬延沒有對不起他,他自然也就不能對不起對方,“君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
這話,遊騰並不會說出來,也不會告訴姬延,自己剛剛內心的想法變化,也只會深埋心底,“公子,我覺得這也是我們的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