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是要解決或者拯救葭萌城中的百姓,憑他一個人做不了這樣的事情,他要做的是讓此處掌握在秦軍的手中,並且秦軍相信他是自己人。
不然的話,一旦他入蜀有了什麽問題的話,一個是沒有依賴的力量,另外一個則是連退路都沒有。
至於此地的秦軍可信不可信的問題,遊敢則在一開始就得出了判斷。
葭萌作為金牛道上的關鍵節點,也是秦蜀聯接的最後一個關鍵節點,如果在這裡放置的秦軍都不可靠,那麽只能說秦國就不要想著吞並巴蜀的事情了。
所以,他一開始就大大方方的顯露了自己的身份,甚至不怕對方再次做確認。
而鄭墨並沒有做這樣的事情,反而是選擇直接相信遊敢。
原因也很簡單,遊敢的表現,就足以讓他相信遊敢的身份不一般,而遊敢說出來之後,在鄭墨看來,不過是原來如此的結果而已。
“不知諜候有何辦法?”鄭墨十分客氣的問道。
對於帶兵打仗,他通過一次次的戰場歷練,還是有一些經驗,知道應該怎樣指揮軍隊,做怎樣的事情。
但是,放到陰謀詭計、勾心鬥角上,他就完全不行了。
在鄭墨看來,也只有相邦張儀那樣,既能打兵打仗,又能施展陰謀詭計的人,才能真正的坐穩相邦之位。
所以,現在碰到遊敢這樣的“牧馬人”,他倒也不介意向對方請教。
“張相所定之策的目的,是為了營造苴侯和葭萌百姓的矛盾,兩者矛盾爆發的時候,也就是我們秦軍收獲葭萌百姓的民心之時。”
“然而,兩者之間衝突其實一直因為秦軍的存在而保持著克制,矛盾在克制中不斷的醞釀,直到某一天徹底壓製不住後,爆發出來。”
鄭墨點點頭,張儀倒是跟他提過,之所以這樣做的原因。所以,遊敢所說的內容,他倒也能夠理解。
“張相的策略確實厲害,也確實能夠徹底的解決葭萌的問題,讓葭萌的百姓心向秦國,我們的聰明才智比不得張相,自然還是用他的辦法,只是我們要讓矛盾加速爆發。”
“這樣的話,將葭萌掌握在秦軍的手上,也就不怕蜀地出現問題了。”遊敢說道。
“加速爆發?”鄭墨不太明白遊敢所說話中的意思。
遊敢點了點頭,“對!就是讓這個矛盾盡快爆發出來。”
“要怎麽做?”鄭墨很直接的問道,說實話,他在這裡等的也有些不耐煩,如果不是張儀的要求,他肯定早就返回鹹陽了。
“第一個,將軍你要找個借口讓秦軍調動一下。”
“這個好辦,不管是剿滅山中的蠻夷還是防備楚國,都能說的過去。”
“第二個事情呢,就需要動用在苴侯府上和葭萌城中的人了。”遊敢說道。
鄭墨皺了皺眉頭,直接動用的話,並不一定能讓矛盾真正的爆發,反而會讓這些人暴露。
遊敢倒也看出了鄭墨的猶豫,也明白他的擔心所在,進而解釋道:“將軍應該已經知道了我對那名管事提出的要求。”
潛伏在杜靜身邊的人,早就把所有的情況都告知了鄭墨,他當然是知道要求是什麽了。
“將苴侯的規矩公布出來?”
“對!沒錯!”遊敢點點頭。
“諜候覺得他們不會公布規矩麽?”鄭墨問道。
遊敢搖了搖頭,“不,他們還是會公布的,一個諫議大夫他們是得罪不起的。但是,在公布之前,他們肯定不會放棄再狠狠地搜刮一筆。”
“畢竟,以後再做這些事情就不方便了。”
遊敢很清楚人性當中的貪婪,對於他們來說,哪怕原本不是他們應該拿的,如果拿的時間長了,也會覺得是自己應得的。
“甚至,在制定規矩的時候,故意往嚴苛的方向來做,然後就可以挑起城中百姓的怒火。”遊敢恨明顯知道應該往什麽方向帶,說的這麽直白,也是為了讓鄭墨清楚。
“這個過程,想要達到目的,就免不了需要我們的人在城中推波助瀾。”
聽完遊敢所說的建議之後,鄭墨在腦海中也在琢磨事情的可行性,整件事情並沒有超出張儀所做的安排,但又能讓他盡快達到目的。
“確實可以,如果張相當時采用這種方法的話,我們現在也不用頭疼了。”鄭墨說道。
“此一時彼一時,”遊敢搖搖頭說道,“當時剛拿下葭萌城的時候,張相需要的是安撫人心,不能讓大家對秦軍產生抵觸情緒,所以讓苴侯維持自己原本的統治。”
“現在,時間長了,大家已經接受了秦軍,也明白自己會並入秦國的統治范圍,那麽,就會和其他地方進行對比,發現自己生活的沒有其他地方好。”
“這樣的話,大家發現自己生活不好完全是因為苴侯的存在,怒火的矛頭自然是針對苴侯了,而不是秦國。”
遊敢很清楚,自己跟張儀比起來,肯定是屬於稚嫩的菜雞,他也是看到葭萌城的情況才反推到張儀的安排,甚至是結合不少後世的故事裡面講述的計策,才明白的。
但是,張儀在一開始的時候就確定下了這個策略,也告訴人怎麽做,甚至,有遠見的意識到了葭萌的重要性。
兩人之間的差距,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過,遊敢的心態倒也能維持的住,畢竟,那可是張儀,哪怕他對歷史不熟悉,也知道張儀的鼎鼎大名,在幾千年後都是為人所知的。
能在歷史上留下如此印記的人物,又豈是簡單的人物。
或許,他覺得人家厲害的手段與計策,只是對方人生中不足為道的一件小事。
“原來是這樣……”鄭墨恍然,他確實是不懂的這些人心裡面的彎彎繞,而遊敢這麽一講,也就清晰了許多。
“不過,諜候,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該問還是不該問?”鄭墨忍不住開口道。
“什麽事情?”既然已經說到這份上,遊敢當然不可能讓對方不問。
“蜀地,真的會亂麽?”
鄭墨問完之後,平靜地看向遊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