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宋 第3章.風起

但汴京城內卻依舊是一副歌舞升平，燈火通明之象

人潮湧動不斷，街邊閣樓之上一位青年飲盡杯中玉液後將手邊鬥笠扣於發冠之上

隨著鬥笠上方黑布落下，青年的面容被隱藏

那一身青衣之下襯著軟甲，兩手虎口處皆是老繭，腰後掛著一黑布蒙起的棍狀物

自酒樓中走出後數息間便已隱入人群中

邵國公府位於汴京城西南角落，相比起其他國公居所，此處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無人之處

相比起其他國公又或是朝中重臣的府邸，此處不僅偏離皇城中心，周圍街道更是如廢棄了一般

有的僅是數家小酒館，但也不知為何，時光荏苒，其他店家皆是搬離此處，人煙稀少之地他們幾家酒館仍能堅持開著

雖邵國公府是遠離了皇城中心，但是其規模仍是全京城九成九的府邸所無法比擬的

這本身也與當今邵國公，那位滿朝中唯一的女國公，唯一的女將軍脫不開關系

在當朝國君宋徽宗趙佶仍是端王之時便極好美人

聯想到如今有傳言稱京城之內有一自稱王端之人與那花魁李師師關系極近

不少見過那位邵國公面容之人猜測亦有可能是當今聖上愛慕邵國公，故對邵國公寵愛有加

雖邵國公常年身在邊關遠離朝堂，但那邵國公府上一草一木一建材皆是徽宗挑選後命人送去，再依邵國公給出的圖紙構築

因此在邵國公府初建之時，曾有瓊樓玉宇，人間仙境之稱

自深山之中所采出的寶玉使得國公府內那座小湖在入夜之後便似仙人施法了那般流光依依

院中不少樹木皆是天下難得的奇種，縱觀皇城亦是難有

其中兩顆最為出名，一顆半邊櫻木半邊藍花楹的雙生神樹，另一顆星沉木在天黑之後則會如同天上星辰一般美輪美奐

至於邵國公府為何會變得如此冷清，周遭又是為何少有人煙

一是邵國公雖是極其受寵，但是徽宗不理朝政，朝中大權緊握於宰相蔡京一眾黨羽手中

邵國公不通官場人情，數次於朝堂之上將蔡京已是得罪死，蔡京在邵國公府選址之時便動手腳將其放在城南一處風水極差之地

二是此地本就因偏遠，流氓乞丐極多，賊盜之事不斷，加上邵國公不喜府內人多，偌大的邵國公府只有寥寥數人

平日裡邵國公府大門緊閉，本就無人造訪，近年又有傳言說邵國公府鬧鬼

所以周遭店家開始陸續搬離

冷清的街上偶爾有數人經過，一頭戴鬥笠的青年在一處酒館門前停下了腳

站在櫃台處男人輕叩台面，那櫃台後打著盹的掌櫃一下驚醒，抬眸望去對面的男人被鬥笠上黑簾遮住了大半的臉，依稀可見其如刀削斧刻般的面容

一口本地官話問道

“店家，邵國公府哪走哩”

那掌櫃一怔道

“過了這條街便是”

“謝了”男人拱手，正欲出門之際又聞到一股極其濃鬱的酒香

他轉身又朝掌櫃的拱了拱手

“敢問，這酒是?”

“......這位爺，告訴您也無妨，這酒乃是特供給邵國公府的上好杜康”那掌櫃的說到這頓了頓，猶豫道

“不過若是您感興趣，賣與你一些也是無妨”

男人來了興致，他挑眉望向掌櫃，拿出懷中酒壺放在台上

“那便打二兩給俺嘗嘗”

片刻後男人一邊喝著新打的杜康一邊走出了酒館大門

那店家見男人走遠小聲嘀咕道

“怪哩，這些日怎麽這麽多人要尋邵國公府.....”

朱色大門緊閉，兩尊石獅鎮宅因其惟妙惟肖好似活了一般，那一雙石瞳注視門前之人

此人一身黑色勁裝，腕部一對山紋腕甲，立在那似是在等誰

一陣酒香飄來，那老街盡頭走來一人，身形搖晃

“褚光，你怎又飲酒了，此次黎小姐有要事交予你我，若是又因此誤了事....”望著那人他輕皺眉頭，語氣帶著些許埋怨

“萬重山，你這家夥實在是不懂美酒，你那先祖的釀酒之術你是半點未習得”

來人咂吧咂吧嘴，扶了扶頭上鬥笠，一張剛毅俊朗的面容露出

“嘗嘗！這可是這一路上幾家酒館得以存留的秘密”

萬重山的臉比起褚光少了些許的剛毅，但看著卻是清冷俊美

他拎起酒壺豪飲兩口，精釀的杜康酒順著喉嚨灌入胃中，初感清冽碧透，而後回味甘甜醇美

褚光說的沒錯，這確實是極為少見的美酒，少時曾偷嘗過父親釀製的禦酒，與此酒相比也是相差無多

“你這家夥....走吧，黎小姐在等我們”說著萬重山走上前去欲輕叩朱門

但那朱紅大門還未叩響便自內被打開

門後一老者望著二人，老人須發皆白，面色卻是紅潤健康

“二位，黎小姐已在湖心亭等待”話罷，老人側身邀請二人入門

走過前院左側一顆花葉皆為藍青之色的樹木映入眼簾，雖還是大白日，但其枝葉之上猶若星辰流轉，光暈若隱若現

底部乃是一座漢白玉高台，而一旁矗立著一尊與高台同材質的石雕，那石雕分為兩部分

底部乃是數座漢白玉石碑，石碑上刻有詩字，而三座最高的石碑上則各有一隻嵌著金絲的金烏

向右望去，一座小湖映入眼簾，湖心有一涼亭，涼亭與道路之間則由一條曲折的木橋連接

二人走入涼亭，那老人則是轉身離去了

“黎小姐”二人拱手向端坐於亭中女子問了好

“二位請坐”那黎小姐垂眸微微頷首，同時一手示意二人入座

“不知小女拜托二位俠士尋找之物....“

褚光並未說話，輕輕點頭便將腰後黑色棍狀物取下，雙手將其托出

她望著褚光手中物品，美眸中淚光閃過，伸手小心的解開包裹的黑布

那是一把如同工藝品一般的兵刃，金色刀鞘身上環繞發出彩色流光的寶玉，刀刃與刀柄接壤處一支翼形裝飾物伸展出

隨著少女將這把刀拔出，金色的流光與鳳鳴齊出，刀身通體金色卻又有著幾縷彩色流光

她急忙合上了劍鞘，僅僅數息的時間，白嫩的手上便出現了幾道傷口

少女深吸一口氣，將那寶刀放回了黑布中在“傳在唐太宗還曾在世時曾命人打造過一把絕世寶刀，以琉璃金玉為材，以橫刀為型，可斬萬兵，斷山截流，但這把寶刀卻在鑄成後被作為陪葬品埋入了一座不知何人的墓中“

褚光又是拿起酒壺飲了幾口，少女轉頭望向面色凝重的萬重山

萬重山不急不慢的從懷中取出一精致木盒，雖其材質不凡，但歷經百年依舊是難逃磨損，通過其保存之完好可以看出其主人曾費盡了心思

他將木盒打開並轉向黎姓少女放在了桌案之上

“位果然是本事通天，竟連此物也能取來“黎姓少女不由感歎“請二位去找楊叔領取報酬吧，此番前往邊疆還請務必保重，邵國公已為二位準備好了通關文牒”

二人起身拱手拜謝後便離開了湖心亭

少女將木盒中物品取出，一件是一枚銅質虎符，此符可一分為二，其切面有著雲狀紋路

而另一件則是一封密信，寫信之人指出當今丞相蔡京要奪邵國公兵權並招其回京，那虎符可調動邊關守軍

她撚起信紙一角，將那密信點燃後看著它燃燒殆盡，少女站起了身，面對湖岸盡頭那株雙色古樹輕歎一口氣

名叫楊叔的老人走到少女身後“黎小姐，時間不早了，趁著天色未晚早些離開吧”

“嗯。”少女乖巧的點了點頭，將虎符一同放入黑布包裹並抱在了懷中，跟隨著老人出了院子

伴隨著夕陽西下，天邊的光芒慢慢變得黯淡，街上僅剩的幾家酒家早早便關上了門

老人看著少女上了馬車後吩咐車夫了幾句

望著馬車遠去消失在街道盡頭，老人微微眯起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負在身後的雙手上青筋暴起

天邊最後一抹光亮消失後，站在門前的老人未動，只是那消融於暮色的影子在徹底被吞沒前動了動

第二日清晨，酒家推開了門，望著乾淨空曠的街道，店家總感覺昨日夜裡發生了些什麽，但又沒有任何的痕跡

直到他將門板收進店內的瞬間，渾身汗毛乍起，背後的衣襟被冷汗浸透

因為門前有一繡字紅布懸掛故門板被遮擋了大半， 那門板之上印著數十道血手印，其中一道宛若被拖拽由上至底

不知是何種恐懼讓人在如此失血下還在拚了命的拍門求救，只可惜啊，因為此地平日裡人煙稀疏，到了日落之後店內是無人留守的

汴京另一端，丞相府中一人不，那已經稱不上人了，四肢盡數被折斷，身上插著碎木躺在地上

“的手固然下賤陰狠，但老夫的拳頭也未嘗不利，若是再來，老夫自會上門要個說法“轉達完這句話後，僅剩一口氣被藥物強行吊住的他被一刀抹了喉嚨給了個痛快

死去瞬間，一生如走馬燈般閃過

他叫伊泰，自出生起他便無了父母，在亂市中慢慢他長大了，身形矯健，善於偷竊隱匿的他最終在行竊蔡府中被抓獲，但他並沒被送進衙門或是大牢

那天之後伊泰就死了，沒人記得他也沒人會在乎，但蔡府多了個代號鬣狗的死士

短暫的一生並未留下什麽，可能唯獨放不下的，只有在城南那座破落院中那位曾多次接濟他的老人

那日，蔡京勃然大怒，為此他將數個官場上與他唱反調的官員找理由或是貶了職或是剝去了官帽

他對於那邵國公府向來是隻敢暗中針對，卻從不敢於正面出手

“邵依楊無敵他們兩個必須死，必須死！“伴隨著一陣打砸之聲

雁門關之上，一位英姿颯爽的女將軍望著手中信件黛眉皺起

“怎麽了，將軍”

“無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