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掃視一圈,見到這張大綱的黃紙後,賈協才面露松了口氣的輕快表情,心有戚戚的撿起大綱,然後嚴密的握在手上。
目睹賈協這一情緒波動,劉監丞心裡更加得意,覺得自己的想法無誤。
在賈協再一次走後,劉監丞立刻按照記憶,默寫出剛才看到的大綱。
但劉監丞殊不知,賈協一出了寶鈔司的門,就將那份大綱揉成團,隨意的丟在渣鬥裡。
那丟棄的動作神情,跟丟一個垃圾沒有任何差別。
沒錯,賈協這大綱就是寫給劉監丞的,剛剛也是故意讓它丟在地上,故意讓劉監丞撿到,故意讓劉監丞看到的。
這份大綱表面上完美無缺,實則裡面有著一個巨大的坑,只要踩進去就會萬劫不複,死的透透的。
要是劉監丞被誤導後,就單單想要阻撓他,想辦法壞他計劃,那對賈協的真正計劃不會產生任何阻礙,賈協也只能以後再想辦法治他。
但如果劉監丞起了貪婪之心,想要按照這份大綱自己行事,那非得栽個大跟頭不成,而且是永世不得翻身的大跟頭。賈協都不需要繼續動手,劉監丞後面的人都會活活掐死他。
賈協無比希望劉監丞能選擇後一種。
只要劉監丞選了後一種,賈協就能看到一出主子打狗的大戲,外加探究清楚到底劉監丞的背後是何人。
過了一會兒,賈協穿過宮門口和幾道胡同,走到了花書廠。
賈協一到花書廠,賈芸就屁顛屁顛的迎了過來。
“我那幾個哥哥們怎麽樣?”
賈協接過賈芸遞過來的手爐,詢問道。
總歸是自己這副身體的哥哥,賈協也不好把他們安排在花書廠就不管了,多多少少還是要照顧一點。
賈芸笑道:“協大爺放心,我給哥哥們安排的都是既輕松,賺錢又多的位置。”
說著,賈芸湊到賈協耳朵旁,“再過幾天,我們花書廠打算擴張,到時候將會空出不少管理層的位置,我打算把哥哥們安排進去。”
面對如此裙帶關系,人情世故的話,賈協義不容辭的點了點頭,沒有流露出半點遲疑之色。
就像王者打久了黑鐵局,自身也會被同化成黑鐵水平一樣,這些天來,賈協也潛移默化的融入了太監群體,道德價值觀漸趨下降到了一般太監的水準。
賈協欣慰的說道:“芸哥兒,你有心了。”
賈芸連忙感謝,“這是應當的,要沒有協大爺抬舉,我現在還給寶二爺當兒子呢。”
賈芸雖然是用玩笑的口吻說出,但其中暗含著一抹認真。
賈芸和賈寶玉看似叔侄關系,認個爸爸兒子的關系也不是什麽大事。但賈芸畢竟大了賈寶玉四五歲。
誰會真心認一個比自己四五歲的小屁孩當“爸爸”呢。
而且因為生活所迫,賈芸還得彎下身段,說些:“搖車裡的爺爺拄拐兒的孫孫。雖然歲數大,山高遮不住太陽,隻從我父親沒有了,這幾年也無人照管教導。如若寶叔不嫌侄兒蠢笨,認做兒子,就是我的造化了”的奉承話,以討寶玉開心。
雖然,賈芸後面獲得了一些好處,但男性的自尊卻也被打了個粉碎,歡喜中含著悲憤。
而賈協的出現,對賈芸來說,如同黑夜中出現的一盞長明燈,將賈芸暗無天日中解救出來。
既給了賈芸進步的道路,又沒有剝奪他的尊嚴,所以賈芸真是發自內心的對賈協感激。
“張夏來了嗎。”賈協點了點頭,說了此行的真正來意。
賈芸臉頓時由晴轉多雲,努了努嘴,“就在官署旁邊的小屋裡。”
又和賈芸閑聊了兩句花書廠的事情,賈協就邁開健碩的長腿,走進官署裡的小屋。
在小屋裡,張夏正夾著片成片的醬牛肉,大口大口的往嘴裡送。
見到賈協入內,張夏趕緊放下筷子,用手絹擦了擦嘴和手,然後從懷中掏出薛蟠的回信。
賈協一邊接過回信,一邊讓張夏繼續吃,不必管他。
隨後,賈協便打開回信,專心致志的看了起來。
一打開回信的刹那,賈協就被上面的字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這字,實在是,太特麽,醜了。
哪怕是張旭的草書和這信紙上的字比起來,都算工工整整,板正條順的。
這信上的字突出一個隨心所欲,為所欲為,隻管自己寫的痛快, 壓根不管看的人怎麽看懂。
賈協之前見過張夏寫字,知道他寫字不是多好看,但也勉強過關,斷不會寫成這樣。
因而這字必然是薛蟠薛文龍的無疑了。
賈協用手洗了洗眼睛,忍著惡心,一個字一個字的繼續看了下去。
半晌後,賈協了解了這封信的大意,一面將信撕毀,一面鎖著勁眉,表情嚴肅。
跟賈協的預想不同,據薛蟠所說,他確實是因為好奇受了折磨的女人死後會不會變成僵屍,但卻並沒有付諸實踐。
理由讓人啼笑皆非,又很薛蟠,蓋因他覺得僵屍的體溫過低,怕辦事的時候凍著那話兒,遂放棄這個想法。
可既然薛蟠沒有下毒手,那個丫鬟為何要說瞎話,給太子遞了刀子,進而讓薛蟠再次大牢幾日遊呢。
“張夏兄弟,你知不知道那個告薛蟠的丫鬟在什麽地方。”
不懂就問,賈協誠懇的問詢張夏。
張夏咽下了嘴裡的牛肉,想了想,回答道:“好像在順天府的別院裡,被人嚴加看管起來了。”
“那你知不知道,那個丫鬟控告薛蟠毆打折磨的內容是什麽?”
張夏啞笑,搖了搖頭,“大哥,這我怎麽可能知道。”
賈協也笑出聲來,意識到自己所問非人。
笑罷,張夏轉了轉眼珠子,將一個地址遞給了賈協。
“這是?”賈協撫摸著細膩的紙張,似乎意識到什麽,似笑非笑的說道。
張夏咧開嘴巴,“這就是那尤家的住址,還請大哥早日動手,幫小弟早日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