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白面饅頭,聞到酒肉飄香,鹿言弘忍不住的咽了口唾液,知道這可肯定是有代價的,扭過頭去,冷哼道:“有何想法,告訴老愚便是。”
屈輔國露出怒意,“蠱惑人心,禍亂皇領,你就不怕被千刀萬剮了?”
鹿言弘露出輕蔑的笑容,“為道而死,死得其所。”
見到鹿言弘如此剛硬,薑時助好言相勸,“賢良師只需離開,如何?”將酒斟滿,將筷子遞了過去,“賢良師,天下何其大,哪裡不能弘道?東元人眾,賢良師何不前去,廣聚教徒,弘揚無上道法,就是這皇領,現在不能弘道,將來還不能嗎?何必逆勢而動,若是命喪於此,你這千秋功業,如何完成?”
鹿言弘眼中充滿了欣賞,點頭笑道:“小夥子聰敏機變,本心善良,所言者巧,所慮者明,倒是和我教倡導的慈明契合,若能加入我們,老愚會將我衣缽傳於你,手下千萬教徒,豈不是勝過做這烏鴉,為人唾棄。”然後上下打量著屈輔國,“先帝大行,你為心腹,怎能得新皇垂青,督公大難領頭,而不自知啊!我勸你還是結下善緣的好,說不定,將來有天,需要我宗門來幫大人那。”
屈輔國臉色更是難看,生氣的將酒菜踢翻,怒視鹿言弘。
薑時助笑道:“我說的明白點,賢良師得罪了姚家。”
鹿言弘很是驚訝,“老愚和他素無瓜葛,怎麽可能得罪他。”
薑時助笑道:“你們慈明宗弘道之時,天天說外戚乾政,漫侮天地,信用奸佞,悖道逆理,天數有變,政令日易,你這些話啊,都被朝野給演繹了,他們套用你這些話來編排姚武,姚武是外戚,又居高位,怎能不氣你。大丈夫能屈能伸,賢良師只需服個軟,認個罪,等出了這大獄,還不是天高任鳥飛。”
鹿言弘面露苦笑,“我知你好心,老愚若是服了軟,認了罪,這比殺了我都讓人難受。弘道四十年,若是道心崩壞,苟活於世,與僵屍何異。”
屈輔國拂袖而去,坐上抬輦,命令道:“將鹿言弘送到都官獄。”
薑時助很是不解,不敢去辦,“我們送去了,司寇府怕是不敢收啊?”
屈輔國沒有回答,只是言道:“隻管去辦。”二人只是沉默走著,等出來天牢,薑時助才恍然大悟,翹起大拇指來,“督公果然是高,果然是妙,下官佩服的五體投地。”看著屈輔國離去,上前問道:“督公現在就去見姚武?”
屈輔國看著陰雲籠罩的天空,“宜早不宜遲啊!”
薑時助轉身回到天牢,對獄官言道:“把鹿言弘送到都官獄。”
獄官愣了片刻,見薑時助就要離去,趕緊上前問道:“大人,我們衛府和司寇府向來不和,小的也沒有轉移犯人的憑據,貿然送過去,他們不收怎麽辦?”
薑時助笑道:“你把人送去,就說按照姚武大人的意思送來的。”
獄官有些驚慌,“若是讓姚武知道小的這麽辦事,還能饒過?”見到薑時助只是微笑,上前討好,“大人給小的托托底,小的愚鈍,不知這其中的關竅。”
薑時助解釋道:“楊家和姚家結盟了,鹿言弘就是他們結盟的象征,若是楊家不處死鹿言弘,姚武該好好的考慮這個盟友的成色了。”
屬下點頭,“懂了,我這豬腦子,要不說只能跟著大人那。”說著,就返回牢中,對這獄吏喊道:“見鹿言弘帶出來,我們要送到都官獄去。”
都官獄中,楊益三氣急敗壞的威脅鹿言弘,“進了這都官獄,就是我的菜,煎炒烹炸,由我做主,我是殺豬的出身,沒有那麽多彎彎繞,我就問你說不說?”
鹿言弘滿臉不屑,“大人打算讓我說什麽?”
楊益三這才滿意的點頭,“那就說說,怎麽勾結成遂,謀害先帝的。”
鹿言弘有些瞠目結舌,“楊大人,老愚不過是個窮酸宗士,沒有那個心思,更沒有那個本事!這麽大的罪名,落在我身上,大人能堵住天下悠悠眾口嘛!”
楊益三很不耐煩,“這不是你操心的事,隻管認下來就是。”
鹿言弘搖頭,“我是老了,可不是傻了,老愚從來不認沒做過的事,我既為賢良師,自然要對得起這賢良二字,你知道人和畜生最大的區別是什麽?”
楊益三的臉色慢慢陰冷,“是什麽?”
鹿言弘摸了摸心口,“是心!人知道自己是人,畜生不知自己是畜生的。”
楊益三臉色鐵青,怒喝道:“來人,給我狠狠的打。”
皮鞭落下,鹿言弘身上出現了條條血痕,只見他閉上眼睛,陷入冥想中。
“鋼筋鐵骨啊,這個妖人有點門道啊!”見鹿言弘若無其事,楊益三好奇的起身,拿起燒紅的烙鐵,“扒了他的衣服,我倒看看,這老頭能不能經得起火燒?”
扒下衣服,就看到遍體紋身,細細辨認,左邊小臂上是黑色鐵鏈,右邊胳膊上是紅色鐵鐧,胸前有朵蓮花,盯著後背上碩大的眼睛,竟是鑲套的三顆眼睛,楊益三覺得很是怪異,拿起鞭子,狠狠的朝著這顆眼睛抽了過去。
“這是天眼!是慧眼!是法眼!”鹿言弘一聲一聲,如同鼓雷,聲音弘大,“法界天眼,日月輝長,慧眼普照,洞察陰陽,傳宗法眼,大義無量!”
似乎被這聲音所攝,楊益三有些吃驚的看著鹿言弘,耳邊充斥著如雷的聲音,“孽海茫茫,苦海無邊,斬斷苦孽,自在圓滿!”
“他娘的,真是邪門了!”楊益三將手中的鞭子扔到了火盆中。
楊府之中,楊茂成、楊益三、楊樂豐商議如何對付鹿言弘。
“不可處死鹿言弘!”楊茂成堅決搖頭,“這是衛府的陰謀,他們不審,讓我們來審,他們不殺,讓我們來殺,這慈明宗要是知道我們楊家處死了鹿言弘,肯定和我們不死不休, 他們都是些瘋子,把死亡當做是殉道,樂此不疲。”
楊益三很是無奈,“我也知道,只是,姚武送來的,我哪敢不接。”
楊茂成有些氣憤,“有啥不行的,本來這也不跪大司寇府管。”
楊樂豐寬慰道:“爺爺,這事不能推脫,咱們要做的漂漂亮亮的,讓姚家看得起我們楊家,要讓當今的聖上將來也會倚重我們楊家,我們楊家才有前程。”
楊茂成更是不屑,“殺人的事,就沒有漂漂亮亮的。”
楊樂豐笑道:“殺個賢良師,當然不會漂漂亮亮的,可是殺個惡人那?”
楊益三有些惱火,“不是沒有想到,只是查來查去,查不出來啊!這個鹿言弘沒有家室,沒有外妾,沒有財貨,沒有子女,能查出什麽來。”
楊樂豐擺擺手,“查出來也沒有什麽意義,說出這些來,反而落了下乘。這個鹿言弘儼然成神,我們就把他從神壇拉下來,讓他成為人,成為魔。”
楊茂成若有所悟,“樂豐,你說的對,殺人要誅心!”
楊益三合適不解,“豬心?什麽意思,這和豬心有什麽關系?”
楊茂成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益三啊,父親有句話,你這才學見識,將來在朝堂上,多聽少說,有事回來和樂豐商量下。”
楊益三很是不屑,“女人家懂什麽。”看到父親生氣,趕緊點頭說好。
楊茂成無心用飯,只是呆呆的思慮,眾人也不敢打擾,過了片刻,眼中迸發出光亮,口中喊道:“有辦法了。”不顧眾人的驚訝,起身奔著書房而去。